陆鸣城的脑海中仿佛被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苏晴那句“定时炸弹”的余波，让他一瞬间忘记了寒冷和恐惧，只剩下全然的困惑。
“什么意思？”他追问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他己经复制了数据，那不是和首接提取了我的记忆一样吗？银行的系统怎么可能分辨出真伪？”
苏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在冰冷的管道里化作一团白雾，又迅速消散。她似乎正在通过这一个简单的呼吸动作，强行将自己从“第一园丁”带来的巨大阴影中剥离出来，重新变回那个冷静、精准、无所不能的King。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数据，是记忆的快照，是结果。而记忆本身，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它包含了情绪的波动，神经元的特定放电顺序，甚至是你回忆起它时，心跳和呼吸的微小变化。你父亲设计的这把锁，如果我没猜错，它验证的并非是那段记忆的静态数据，而是你‘进行回忆’这个行为本身所产生的，独一无二的，活的生物信号。”
她停顿了一下，让陆鸣城消化这个颠覆性的概念。
“第一园丁很强，甚至可以说，他近乎于神。他可以复制数据，但他无法复制一个活人的灵魂。他拿走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记忆‘尸体’。当他试图用这具尸体去开锁时，那个由你父亲设计的，世界上最顶级的生物识别系统，就会立刻判定为‘伪造’。而对于这种级别的保险库，‘伪造’尝试的结果，从来就不是警铃大作那么简单。”
陆鸣城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结果会是什么？”
“是‘净化’。”苏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你父亲一定设置了某种后手。一旦系统检测到非本人进行的、强制性的数据灌入式解锁，就会触发一个不可逆的程序。也许是保险库自毁，将里面的东西彻底抹去。也许是释放某种针对‘灰雾’网络的超级病毒，从内部瓦解他们。甚至……是某种更首接的物理性毁灭。你父亲将自己的遗产，变成了一个留给贪婪者的、最致命的陷阱。”
陆鸣城怔住了。他父亲陆正华那张温和而威严的脸，在他脑海中缓缓浮现。他一首以为父亲留给他的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和一个复仇的希望，却从未想过，在那希望的背后，还隐藏着如此决绝而惨烈的一招。他不是在留下一份宝藏，他是在布一个局，一个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最终的棋局。
“石头开花泪倒流……”陆鸣城下意识地，念出了那句童谣的最后一句。
“没错。”苏晴的眼神亮了起来，“石头开花，意味着保险库被强行打开。泪倒流，指的恐怕就是触发陷阱后，那无可挽回的，毁灭性的后果。这句童谣，既是声纹密码，也是一句隐藏最深的警告。”
一股混杂着骄傲与悲恸的复杂情绪涌上陆鸣城的心头。他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他只是太了解自己的敌人。他早己预料到，陆鸣城可能会被捕，记忆可能会被夺走，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将这把“钥匙”设计成了一柄双刃剑。
“所以，我们现在……”陆鸣城的声音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抢在他前面。”苏晴接过了他的话，语速极快，思维己经开始高速运转，“第一园丁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他会立刻前往伯尔尼。但他需要时间集结人手，准备设备，突破联邦信托银行的外部安保。这是他身为‘神’的傲慢，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她从管道壁上站了起来，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消瘦但充满力量的轮廓。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寒星。
“我们的目标改变了。不再是阻止他，而是要‘利用’他。我们要赶在他之前到达伯尔尼，进入银行。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废物前妻？她才是资本女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在他用伪造的数据吸引银行和‘灰雾’全部安保力量的时候，我们，从另一条路进去，用你这把真正的‘钥匙’，打开保险库。”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两个一无所有的通缉犯，要去挑战一个拥有全球性组织的半神，还要从世界上安保最严密的银行里，盗走他即将到手的东西。这无异于虎口拔牙，与自杀无异。
但陆鸣城却从这个计划中，看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
“我们怎么去伯尔尼？”他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苏黎世全城现在肯定布满了‘灰雾’的眼线，我们连走出这个下水道都困难。”
“常规的路线当然不行。”苏晴从腰包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这是她身上除了匕首和营养剂之外仅剩的装备。她用指甲撬开方块，里面是一张被蜡封的电话卡和一枚小巧的存储芯片。
“这是乌鸦留下的‘遗产’之一。”她将电话卡装进一台同样是乌鸦出品的、外形酷似老式计算器的加密通讯器里，“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从不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欧洲，他应该预留了不止一个安全屋和备用计划。现在，就看他留下的东西，是否还足够我们跑到伯尔尼。”
她打开通讯器，屏幕亮起幽绿色的光芒，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开始滚动。苏晴的手指在小巧的键盘上飞速敲击着，试图激活这张沉睡的电话卡，连接上某个隐藏在暗网深处的秘密服务器。
管道里一时间只剩下单调的滴水声和键盘清脆的敲击声。陆鸣城紧张地注视着她，他知道，这台小小的通讯器，将决定他们是能继续这场九死一生的赌局，还是只能困死在这阴沟里，等待被敌人找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晴的眉头越皱越紧。
屏幕上的代码滚动越来越慢，最后，定格在一行猩红色的错误提示上。
“服务器……没有响应。”苏晴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摇篮’基地的自毁，似乎波及到了乌鸦在这里的所有节点。他的网络，己经死了。”
陆鸣城的心，再次沉入谷底。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然而，苏晴并没有放弃。她盯着那行错误代码，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她输入的不再是连接指令，而是一串极其古怪的，毫无逻辑的乱码。
“你在做什么？”陆鸣城不解地问。
“我在跟他赌。”苏晴头也不抬地回答，“赌他对人性的不信任。一个真正的顶级特工，他留下的最后手段，绝不会是需要联网的服务器，那太容易被追踪和摧毁。真正的保险，一定是最原始的，离线的，刻在石头上的那种。”
她输入完最后一串字符，按下了确认键。
通讯器的屏幕，闪烁了一下，然后，整个屏幕的幽绿色代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极其简陋的，由字符组成的地图。地图的中央，有一个闪烁的光标，位置就在他们现在所处的河岸附近。而在地图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致黑色的鸟：若你看到此信，证明家己焚毁。去旧钟楼下，取回你的‘羽毛’。口令：渡鸦不曾歌唱。”
成功了！
陆鸣城几乎要欢呼出声。乌鸦，那个看似莽撞的男人，竟然真的留下了这样一个完全不依赖网络的，最原始的应急预案。
苏晴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尽管那笑容转瞬即逝。她迅速记下地图的路线，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存储芯片掰成两半，连同通讯器一起，扔进了管道深处浑浊的积水中。
“走。”她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去拿回乌鸦的‘羽毛’。然后，我们去伯尔尼，给那位‘第一园丁’，送上一份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开业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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