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纯粹的，仿佛有实质的黑暗，如冰冷的海水般包裹着他们。
唯一的亮光，来自加百列神父手中那盏古老的防风提灯。昏黄的烛火在密闭的通道中摇曳，将三人拉长的影子投射在潮湿的石壁上，扭曲变形，如同挣扎的鬼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尘土与腐朽的气味，那是被时光封存了数百年的味道。
通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行。苏晴走在最前面，她的感官被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每一滴水从石缝中渗出滴落的声响，皮肤感受着空气中每一丝微弱的气流变化。陆鸣城紧随其后，他背着沉重的装备箱，另一只手紧握着那只布老虎，粗糙的布料质感是他在这片压抑的黑暗中唯一的慰藉。加百列神父走在最后，他那根木杖点在地上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像是这趟亡者之旅的镇魂曲。
“这条路，我们称之为‘叹息之路’。”加百列神父苍老的声音在通道中回响，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据说在中世纪，被判处火刑的异端，就是从这条路被押送到河对岸的行刑场。他们的叹息，渗进了这里的每一块石头。”
“一个很应景的名字。”苏晴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一个普通的教堂神父，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更不可能成为我……成为陆正华计划的一部分。”
加百列神父沉默了片刻，提灯的光晕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
“我确实是一位神父，但在此之前，我隶属于一个更古老的组织——‘守护者’。我们不侍奉神，我们只守护知识。那些足以改变人类文明进程，却也可能将其引向毁灭的危险知识。”
他的话，让苏晴的脚步微微一顿。
“陆先生并非我们的成员，但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合作者。十五年前，他带着一份研究资料的雏形找到了我们。那份资料……就是后来‘灰雾’组织‘伊甸园’计划的理论基础。他预见到了那份知识背后隐藏的疯狂，也预见到了他的老朋友——那个后来称自己为‘第一园丁’的人，将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鸣城的心脏猛地一缩。老朋友？第一园丁，那个如同魔鬼般的男人，曾经是他父亲的朋友？
“他们曾是挚友，也是最顶尖的脑神经科学家。”加百列神父仿佛看穿了陆鸣城的疑惑，继续说道，“他们共同致力于解开人类大脑的终极奥秘，试图找到一把能开启人类进化新纪元的钥匙。陆先生的初衷，是为治愈那些像你母亲一样的神经衰退症患者。但第一园丁，他想要的更多。他想要的，是成为神。”
“所以，他们分道扬镳了。”苏晴接口道，她己经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我，就是他们研究成果的……试验品之一。而陆鸣城，他被改造成了那把钥匙。”
“可以这么说。”加百列神父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悲悯，“陆先生发现无法阻止他的朋友后，便穷尽后半生，布下了这个局。他将最核心的、也是最危险的‘源数据’，封存在了联合银行的保险库里。那里面没有金钱，没有珠宝，只有一份足以让第一园丁封神，也足以将他彻底毁灭的……‘原罪’。”
“他想用这份‘原罪’，作为诱饵，将第一园丁引来，然后与他同归于尽。”陆鸣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终于明白了父亲那看似懦弱的自杀背后，隐藏着何等决绝的意志。
“是的。保险库的净化协议，就是为第一园丁准备的终极葬礼。”加百列神父说道，“但陆先生也留下了唯一的生路，那就是你，‘钥匙’。他希望你能在他失败后，取出那份源数据，并将它彻底销毁，或者，交给像我们这样的守护者封存。他绝不希望它落入任何人的手中。”
通道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加百列神父停下脚步，用手杖指向左边那条更加幽深的隧道。
“我们得快点了。我能感觉到，地上的那场‘戏剧’，己经开演了。”
与此同时，联邦信托银行总部，地面之上。
与地下那条古老隧道的阴暗压抑截然不同，这里是一座由玻璃、钢铁和冰冷的大理石构成的现代神殿。安保人员如同雕像般伫立在各个角落，成百上千个高清摄像头无声地监视着每一个细节，由最顶尖人工智能驱动的安防系统，号称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然而此刻，一个穿着得体燕尾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宛如要去参加一场古典音乐会的白发老人，正缓步走在这座神殿的大厅里。他就是“第一园丁”。
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也没有任何同伴。他只是走着，脸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微笑，仿佛一位巡视自己花园的园丁。
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无论是前台接待的貌美职员，还是那些目光锐利的安保人员，他们的眼睛明明看到了他，但他们的大脑，却自动将他的影像过滤掉了。他就好像一个存在于不同维度空间的幽灵，优雅地穿行在人来人往的现实世界中。
他走向通往地下金库的专属电梯，电梯前，两名手持突击步枪的警卫交叉站立，神情肃穆。
第一园丁走到他们面前，没有停步。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与警卫相撞的瞬间，那两名警卫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废物前妻？她才是资本女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整齐划一地，向两侧各跨出了一步，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他们的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肌肉抽搐。
第一园丁走进电梯，电梯内部的虹膜扫描仪和身份识别系统，连警报都没有发出，便自动亮起了绿灯。电梯门缓缓关闭，平稳地向着地下深处降去。
电梯的金属内壁，倒映出他那张平静而自信的脸。
“正华，我的老朋友。”他对着倒影，轻声低语，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亡魂对话，“你看，你穷尽一生构筑的壁垒，在我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你以为靠这些凡人的科技就能阻挡我？你终究还是不明白，我们追求的，是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进化。”
电梯停在了地下负五层，金库区域的入口。
厚重的合金闸门挡住了去路。门旁边的验证系统上，红灯闪烁，显示着最高级别的戒备状态。
第一园丁伸出他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验证面板上。他没有输入任何密码，也没有进行任何扫描。
“零号代码，授权。”他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验证系统屏幕上所有复杂的防御代码，如同遇到了烈火的冰雪，瞬间消融，分解成最原始的0和1。紧接着，这些0和1重新组合，构成了一个让所有程序员见了都会顶礼膜拜的，完美而简洁的绿色“PASS”字样。
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起，那扇重达十吨的合金闸门，缓缓地，为他敞开了。
他信步走了进去，身后，是己经恢复了红色警戒状态，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的安防系统。
他知道，穿过这条长廊，就是那扇最终的，也是陆正华最后的屏障——那扇五十吨重的主门。他也知道，陆正华在里面设置了陷阱。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手中，握着那把从陆鸣城大脑中完美复制的“钥匙”。在他看来，那是一把万能的钥匙，足以骗过任何机械或生物的验证。
他的傲慢，源于他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自信。他从不认为，一个己经死去十五年的凡人，能算计到己经近乎于“神”的自己。
地下通道中。
“到了。”加百列神父的声音，将苏晴和陆鸣城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们停在了一面布满了潮湿苔藓的石壁前。这里是通道的尽头。
“墙的另一边，就是银行地下七层的备用设备间。那里是整个安防系统的监控死角，也是距离保险库外层区域最近的地方。”加百列用手杖在石壁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面墙，是陆先生当年特意加固过的，从外面看，和周围的岩壁没有任何区别。”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如同罗盘般的黄铜仪器，将其贴在墙壁的特定位置。仪器上的指针开始飞速旋转，最终，指向了一个点。
“就是这里。”
陆鸣城放下装备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微型的高频声波切割器。这是乌鸦留下的装备之一，可以在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切开大部分材质的障碍物。
“第一园丁己经进入了金库长廊。”苏晴看着手腕上一个微型终端显示的数据，脸色凝重，“我们最多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后，他就会开始验证主门。”
时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陆鸣城不再犹豫，将切割器对准了加百列神父标示出的位置，启动了开关。一阵人耳无法听见的嗡鸣声响起，切割器的前端，迸发出肉眼可见的，如同涟漪般的能量波。坚硬的石壁，在能量波面前，如同豆腐般被无声地切开。
切割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苏晴在一旁警戒，同时用终端监控着第一园丁的进度。加百列神父则垂手肃立，那双盲眼，仿佛能穿透岩壁，看到另一边的景象。
五分钟后，一块一米见方的石块，被完整地切割了下来。陆鸣城和苏晴合力，小心翼翼地将石块向内推开。
一个同样大小的洞口，出现在他们面前。洞口外，是一个堆满了废弃管道和电缆的，光线昏暗的房间。
成功了！
“我的任务，到此为止了。”加百列神父站在洞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接下来的路，需要你们自己去走。记住，陆先生的计划，是将窃贼与坟墓一同埋葬。而你们的任务，是在葬礼开始前，取走他真正的遗产。”
他将手中的提灯，递给了陆鸣城。
“愿光明，与你们同在。”
陆鸣城郑重地接过提灯，对着这位神秘的守墓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晴也对他点了点头，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敬意。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钻进了那个洞口，闪身进入了银行的备用设备间。
就在他们进入之后，那块被切割下来的石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地，推回了原位，严丝合缝，仿佛从未被移动过。
黑暗的通道中，只剩下加百列神父一人。他缓缓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着钟楼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他的身影，很快便被那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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