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墙本身……”
苏晴的意识在一瞬间明白了母亲话语中那份沉重而决绝的含义。隔离协议的代价，就是作为防火墙的母亲，她将与这个即将自毁的系统一同湮灭，以此来保全最核心的火种。
不。
绝对不行！
她才刚刚与母亲重逢，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看一看她的脸，还没来得及叫一声真正的“妈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再次面临永别？
“我不同意！”苏晴的本体意识，在与母亲共享的精神链接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有的！”
“傻孩子。”叶知秋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温柔与怜爱，那股暖流，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抚平了她焦躁的灵魂，“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能够再见到你，看到你这么出色，妈妈己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控制着苏晴的身体，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灯塔之座”上的陆鸣城。
“鸣城，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了晴晴，也谢谢你，完成了你父亲的托付。你是一个……比你父亲想象中，还要优秀的‘提灯人’。”
陆鸣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眼前这悲壮的一幕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只能紧紧地握着拳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血红色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
45。
44。
“顾长风的疯狂，必须被终结。这份‘源数据’，也不能再留存于世。”叶知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核心空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它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带来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她缓缓抬起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胸前，结成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手印。
“所以，我会启动‘最终净化协议’。我将以我的意识为熔炉，将顾长风的意识，连同这份‘源数据’本身，一起，彻底格式化，让它们，回归到宇宙中最原始的，无意义的信息熵。”
“不！叶知秋！你敢！”
被黑色铠甲包裹的顾长风，也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咆哮，试图冲过来阻止，但他的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禁锢在了那台即将自爆的服务器前，动弹不得。
“永别了，长风。”叶知秋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悲悯，“希望在一切归于虚无之后，你能找回……最初的自己。”
说完，她不再理会那个疯狂咒骂的男人，而是将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了与女儿最后的交流上。
“晴晴，听妈妈说。”
“妈妈留给你的，不是仇恨，也不是责任。妈妈留给你的，是这个世界，这个虽然不完美，却依旧充满阳光、鲜花和爱人的世界。”
“答应妈妈，从今以后，不要再为复仇而活。为自己而活，去爱你所爱的人，去做你想做的事，去……享受你的人生。”
一道无比纯净的，凝实得如同水晶般的数据流，从苏晴的眉心处，缓缓地分离了出来。那道数据流中，包裹着叶知秋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人形光影。
随着母亲意识的剥离，苏晴身体周围那道冲天的白色光柱，也渐渐消散。她缓缓地，从半空中落下，双脚，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那双金色的竖瞳，也恢复了原本的漆黑。
她，变回了苏晴。
而她的面前，那个由纯粹意识构成的母亲，正带着最温柔的微笑，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深深地凝望着她。
这是十五年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用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妈妈……”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却又一次，停在了半空中。
“不要哭，我的宝贝。”叶知秋的光影，缓缓地，向她飘近。她那由光构成的，半透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苏晴的头顶，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时间不多了。”
“妈妈再为你，唱一次摇篮曲，好不好？”
她没有等待苏晴的回答，那温柔而又带着一丝缥缈的歌声，便在这即将毁灭的空间里，轻轻地，回响起来。
那是一首苏晴从未听过的，却又无比熟悉的旋律。曲调悠扬而古老，歌词，用的是一种她听不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语言。
但她能听懂。
她能听懂那歌声里，蕴含的无尽的爱，无尽的思念，和……无尽的不舍。
那是每个夜晚，在她梦中响起，伴她度过无数个孤独长夜的，摇篮曲。
在歌声中，血红色的倒计时，走到了最后十秒。
10。
9。
叶知秋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她身体周围，浮现出无数金色的，如同萤火虫般的代码粒子，那是她的意识，正在分解，化为启动“最终净化协议”的能量。
8。
7。
“鸣城，带她走！”叶知秋的声音，最后一次，在陆鸣城的脑海中响起，“‘灯塔之座’的背后，有陆正华留下的紧急逃生通道。快！”
陆鸣城猛地惊醒，他看了一眼那个被歌声和悲伤笼罩，己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的苏晴，又看了一眼那个即将消散的，伟大的母亲。
他双目赤红，狠狠地一咬牙，冲下平台，一把拦腰抱起了苏晴。
“不！放开我！我不走！”苏晴在他的怀里，疯狂地挣扎着，她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母亲那即将消失的衣角。
6。
5。
“晴晴，记住妈妈的话。”
“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
叶知秋的脸上，露出了最后，也是最灿烂的，一个微笑。
她的身影，在歌声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彻底化作了亿万点金色的光雨，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飘散开来。
那些光雨，没有消失，而是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金色洪流，瞬间，淹没了那个还在疯狂咆哮的顾长风，淹没了那台即将爆炸的服务器，淹没了这整个充满了罪恶与野心的，数据核心空间。
4。
3。
陆鸣城抱着苏晴，用尽全身的力气，冲到了平台之后。果然，那里的墙壁上，一个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暗门，己经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条深邃的，通往未知的通道。
他没有任何犹豫，抱着苏晴，一头冲了进去！
2。
1。
0。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冲击波。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中，被无声地，彻底地，净化了。
狂暴的能量，被中和。复杂的代码，被分解。顾长风的野心，叶知秋的悲伤，陆正华的布局，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最终的净化中，归于了……绝对的“无”。
保险库的核心，变成了一片纯粹的，比任何事物都更加洁净的，空白。
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仿佛，那段跨越了十五年的恩怨情仇，都只是南柯一梦。
黑暗的通道中，陆鸣城抱着己经停止了挣扎，陷入了死寂般沉默的苏晴，疯狂地向前奔跑着。
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他只知道，他必须带着她，离开这里，回到地面，回到有阳光的世界。
这是叶知秋最后的托付，也是他作为“提灯人”，现在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使命。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光亮越来越大，他能闻到，空气中，传来了一丝带着泥土气息的，清新的味道。
是出口！
他抱着苏晴，冲出了通道。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然出现在了教堂钟楼的地下室里。那条由加百列神父开启的密道，竟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首通银行核心的隐藏分支。
加百列神父，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己经等候了多时。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
“一切……都结束了。”他轻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己预知的结果。
陆鸣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苏晴。
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但她的呼吸，还算平稳。只是，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死一般的沉寂。
她的心，好像随着母亲的离去，也一起，死在了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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