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九号院仿佛陷入了一种时间的凝滞。
陆振国每日早出晚归,扮演着他那个为案情所困的普通干部角色,行踪规律,神情疲惫。院子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穿军装的人,甚至连门口那辆常备的吉普车,也消失不见了。一切,都恢复到了袭击发生前那种属于老人的、宁静甚至有些寂寥的模样。
只有江然知道,在这片极致的平静之下,正潜伏着何等汹涌的暗流。
她严格遵守着陆振国的嘱咐,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完美的、毫无破绽的家庭主妇。她每天的生活,被后院的菜地、厨房的灶台和繁琐的家务,切割得井井有条。她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对外界风波漠不关心的淡然。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感受着胸口那枚吊坠冰凉的触感,陆振国的承诺和陆老爷子那通意有所指的电话,就会在她的脑海中反复交织。
“南边种茶叶的江姓战友……”
“温水养茶……”
这两个关键词,像两根挥之不去的针,时时刻刻地,刺探着她的记忆深处。她拼命地想从原主那模糊的童年回忆里,搜寻出任何与“茶”相关的蛛丝马迹,却始终一无所获。母亲江秋云留下的记忆碎片,温暖而又稀少,里面有阳光的味道,有小人书的油墨香,唯独,没有茶的涩与甘。
难道,是她会错了意?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焦灼。她知道,陆振国正在秘密部署,等待着收网的最佳时机。而她,不能只是一个被动等待的棋子。老爷子既然向她传递了这个信息,就一定有他的深意。她必须,靠自己,找出这条线索的真正含义。
这天下午,江然正在后院给新长出的豆角搭架子,院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以及一个略显陌生的吆喝声。
“送信——!庚字胡同九号院,有包裹——!”
江然的心,猛地一跳。
包裹?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竹竿,擦了擦手,快步走到前院。
只见一个穿着绿色邮政制服的年轻邮递员,正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停在门口。他的车后座上,驮着一个大大的邮包。
“同志,是你家的包裹。”邮递员看到江然,从邮包里取出一个用牛皮纸包裹得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递了过来。
江然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警惕地问道:“是寄给谁的?”
“收件人,陆云亭。”邮递员看了一眼包裹上的面单,大声念道,“地址没错吧?”
是寄给爷爷的。
江然的心,稍微松懈了一些,但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却并未完全放下。她接过包裹,入手很轻,晃了晃,能听到里面有沙沙的声响。
她一边在签收单上签字,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同志,这包裹是从哪里寄来的?”
“我看看啊。”邮递员凑过来看了一眼,“哟,是从南边,福建那边寄过来的。寄件人……没写名字,就画了个圈。”
福建!
这个地名,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江然的脑海!
老爷子电话里说的“南边种茶叶的”,福建,正是全国闻名的产茶大省!
江然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强迫自己保持着镇定,签好字,将签收单递了回去。
“谢了啊,同志。”
“不客气。”邮递员收好单子,跨上自行车,临走前,却又回头多看了江然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几分探究。他咧嘴笑了笑,说道:“嫂子,你家这院子真气派。得空了,可得把门口这大门好好修修,不然不安全。”
说完,他便蹬着车,吹着口哨,消失在了胡同的拐角。
江然站在原地,捏着那个小小的包裹,只觉得它烫手无比。
邮递员的话,看似是无心的提醒,但“不安全”这三个字,在此刻听来,却显得格外刺耳。
她关上院门,插上门栓,快步走回院中。她没有回房间,而是就站在那棵老槐树下的石桌旁,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包裹。
这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提示?
是“秃鹫”组织放出的诱饵,还是老爷子安排的后手?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打电话给陆振国,将这个包裹交给他处理。这是最安全,也最正确的做法。
可是,她的首觉,却在疯狂地叫嚣着。
老爷子那通电话,分明是打给她一个人的。陆振国,未必知晓“茶叶”这条线索。这个包裹,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出现,极有可能,就是老爷子留给她的、一道需要她自己去解开的谜题!
如果她现在上报,固然安全,但也可能错失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甚至……打乱老爷子的全盘计划。
赌,还是不赌?
江然的目光,在包裹和正房那部红色电话机之间,来回游移。
最终,她眼中的犹豫,被一抹决绝所取代。
她不能永远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母亲用生命换来的“火种”,需要她亲手去点燃。
她深吸一口气,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划开了包裹的封条。
牛皮纸被层层揭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做工考究的圆形小铁盒,盒盖上,印着几丛淡雅的水墨兰草,没有任何品牌和文字标识。
江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轻轻地,打开了盒盖。
一股浓郁而又无比熟悉的茶香,瞬间,扑面而来。
那不是普通的茶香。那是一种混合了茉莉花的清甜和某种特殊木质香气的、极其独特的味道。
闻到这股味道的瞬间,江然的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一个被尘封了近二十年的、模糊的记忆片段,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奔涌而出。
那是一个同样阳光明媚的下午,年幼的她,趴在母亲的膝头。母亲正在一张铺着白纸的桌案上,做着什么。她的手指纤长而灵巧,将一片片晒干的茶叶,和一朵朵洁白的茉莉花苞,以一种奇特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然然,闻闻,香不香?”母亲抓起一小撮,放在她的鼻尖。
“香!”
“这叫‘七里香’,是妈妈自己做的。等我们然然长大了,妈妈就教你怎么做好不好?”
“好!”
……
“七里香”!
江然的眼眶,瞬间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普通的茶叶,这是母亲亲手调配的、独一无二的“七里香”!是只属于她们母女之间的、带着独家记忆的味道!
这个包裹,绝不是陷阱!
这是来自故人的讯息!是老爷子,通过某个他还信任的、母亲当年的旧识,送来的关键线索!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忙将铁盒里的茶叶,小心翼翼地,全部倒在了桌面上。
干燥的茶叶和花苞,铺了薄薄的一层。
她伸出手,在那堆茶叶里,轻轻地翻找着。
忽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带着奇特棱角的物体。
那东西,被埋在茶叶的最深处。
江然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拨开周围的茶叶,将那个东西,慢慢地,完整地,呈现在了阳光之下。
那是一把钥匙。
一把小小的、己经氧化发黑的、黄铜钥匙。
钥匙的形状,极其古老而又奇特,顶端不是常见的圆形或方形,而是一个镂空的、与她画在桌上那个“火”字符号,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
江然呆呆地看着那把钥匙,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吊坠。
吊坠,是锁。
“火”字符,是密码。
而这把钥匙……
它,又能打开什么?
就在江然被这个惊人的发现彻底攫住心神时,她没有注意到,胡同的尽头,一个戴着草帽、看似在歇脚的卖货郎,正透过墙壁的缝隙,用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九号院那扇紧闭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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