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夜枭啼血,无常索命
雁城的白天,依旧在诡异的平静和暗流涌动的恐慌里过着。王海富的棺材还停在灵堂,诵经声没日没夜地响,白绫飘来飘去。可王乐展好像没怎么被他爹惨死的事影响,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靠家里的势力胡作非为,根本不信那所谓的“夺命无常”真敢动王家分毫。
下午,太阳往西斜了。城西一条僻静小巷里的简陋小院,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乐展一边系着长衫扣子,一边歪歪扭扭地走出来。他头发乱蓬蓬的,眼角带着纵欲后的浮肿,脸上却满是满足又嫌弃的表情,好像刚享受完什么,又觉得那玩意儿太掉价。
他回头朝屋里啐了一口,含糊地骂:“晦气!哭哭啼啼的,跟个死人似的,扫老子的兴!”屋里隐约传来女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正慌忙拉衣服,遮住露在外面、带着青紫掐痕的半边肩膀。
王乐展理了理衣襟,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摇摇晃晃地往巷子外走,对身后屋里的哭腔和绝望,半点儿同情都没有。在他眼里,这不过是无聊日子里不值一提的小调剂——雁城还有太多能让他寻乐子的地方。
夜幕按时降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雾。
王乐展从“醉生楼”烟馆出来,脸上挂着鸦片带来的虚幻满足感,眼神飘乎乎的。在两个跟班的搀扶下,他又一头扎进了隔壁的“金银窟”赌坊。
半夜的时候,赌坊里的喧闹先到了顶点,又突然落了下去。王乐展脸色铁青地摔门出来,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跟班——他今晚手气差到离谱,输了一大笔钱。
“他娘的!出老千!肯定是出老千!”他朝着赌坊鎏金的招牌狠狠啐了口痰,骂骂咧咧的,“都给老子等着!明天就找人封了这破店!”
他的马车早就候在门口。王乐展怒气冲冲地钻进去,不耐烦地吼:“回府!快点!”车夫不敢耽搁,赶紧挥鞭子。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的响声,驶进了被浓雾裹着的、安静的街道。
赌坊的热闹很快被甩在后面,越往前走,周围越安静。雾越来越浓,路灯的光被吞得只剩一小团昏黄,连一丈外的东西都看不清。只有马蹄声和车轮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显得格外扎耳。
王乐展靠在车厢里,酒劲和烟劲慢慢退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顺着脊梁往上爬。他突然想起他爹胸口那个吓人的血洞,想起城里关于“无常索命”的恐怖传言。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朝窗外看——除了翻滚的白雾,啥都没有。
“快点!没吃饭吗?!”他焦躁地拍着车厢壁,催车夫。可就在这时,马车毫无征兆地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啥停了?!”王乐展心里一跳,厉声问。外面静得吓人,没有车夫的回答,连马打响鼻的声音都没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探出身,朝车夫的位置看——空的!刚才还在挥鞭赶车的车夫,居然像鬼似的不见了!只剩缰绳软软地垂在那儿。
冷汗一下子把王乐展的后背浸湿了。“谁?!谁在那儿?!装神弄鬼的,给老子滚出来!”他色厉内荏地朝着浓雾喊,声音因为害怕变得又尖又怪。
就在这时——嗖!一个影子,一个特别模糊、好像是雾气聚成的影子,在他前面不远处一闪而过!那影子像是穿了件颜色分不清的长袍,在黑和白之间扭来扭去!
夺命无常!这西个字像冰锥似的,狠狠扎进王乐展的脑子里!
他吓得魂都飞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连滚带爬地扑到车夫的位置,抓起缰绳,拼命抽马:“驾!驾!快跑啊!你这畜生!”
马受了惊,“希律律”叫了一声,扬起前蹄,就要往前冲!可就在这一瞬间!又一道黑影,像没有实体的幽灵似的,以肉眼根本抓不住的速度,从马车侧面一闪而过!
咔嚓!一声特别轻、却又听得清清楚楚的断裂声响起!套在马身上的车辕绳索,一下子断了!好像被什么特别锋利的东西瞬间切断了似的!
马彻底慌了,挣脱了束缚,嘶叫着疯狂冲进浓雾里,一下子就没影了。只留下王乐展和一辆没了动力的空马车,被扔在这安静得吓人、满是雾的街中心。
“不……不要……救命啊!”王乐展彻底崩溃了,从车上滚下来,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他手脚并用地往后爬,裤子一下子湿了,散发出骚臭味。
那个鬼影子不再躲了。它开始像粘在身上的毒疮似的,紧紧跟着王乐展。王乐展疯狂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哭,一边求饶。那影子总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有时候在左边,有时候在右边,有时候甚至好像就贴在他后颈上吹冷气!
“嘻嘻……”“嘿嘿……”诡异又飘忽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这笑声一会儿尖得像夜枭叫,一会儿低得像恶鬼嚼东西,满是戏耍、怨恨和疯狂,紧紧缠着王乐展的神经,把他最后一点理智彻底撕碎了。
他跑丢了鞋,头发也散了,脸被恐惧扭得不成样子。他觉得自己像在做一个永远醒不了的噩梦——不管跑多快,往哪个方向逃,那个鬼影和那吓人的笑声总能一下子出现在他身边。
“饶了我……我有钱……我都给你……王家都给你……”他语无伦次地哭嚎,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那影子终于停下来,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雾气稍微散了点,借着特别微弱的光,王乐展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画面——那好像是个人形,穿件破破烂烂、分不清颜色的长袍,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头发缝里能看到一张特别丑、脸色惨白得像糊了纸、又隐隐透着蜡黄死气的脸!最让人害怕的是那双眼睛,满是说不尽的怨恨和疯狂,根本不像人的眼睛!而他的手……那根本不是人手!指甲长得吓人,弯得像钩子,闪着跟金属似的、让人胆寒的乌光!
“啊——!!!”王乐展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那黑影动了!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轨迹!像跳蚤似的一下子弹过来!乌黑的爪子带着划破空气的尖啸,猛地挥了下去!
嗤啦——!血肉被轻易割开的声音。恐怖的狂笑声到了顶点,然后突然停了。
浓雾翻滚着,又把一切都吞了进去。只留下地上一滩迅速扩散的、温热的粘稠液体,和一片死寂。
第二天早上。王家大院那气派的鎏金大门刚打开,准备迎接可能来吊唁的客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安静,也彻底撕碎了王家最后一点装出来的镇定。
门房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脸白得像纸,手指着门外,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乐福和王乐贵听见声音,急匆匆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家丁护院。等他们冲出大门,看到门口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僵在原地,血都好像冻住了!
门口那棵据说有上百岁、枝桠歪歪扭扭的老槐树上,一个人被用粗麻绳捆着脚踝,倒吊在最粗的一根横枝上。那人穿的锦缎衣服早就被撕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和暗红色的血。他脑袋朝下,眼睛睁得溜圆,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舌头伸得老长,脸上还保持着死前扭曲的表情——正是王家三少爷王乐展!他胸口的衣服全碎了,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抓痕!脖子上也有致命的乌黑指印和撕裂伤!
夺命无常!又是夺命无常!这次,他甚至把尸体首接挂在了王家大门上!这是明摆着的挑衅!是赤裸裸的嘲弄!是最让人害怕的恐吓!
消息像瘟疫似的,一下子传遍了整个雁城。人们窃窃私语,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恐惧,但眼底深处,或许还藏着一丝说不出口的、偷偷的痛快。王家这座雁城的土皇帝宅子,现在彻底被散不去的死亡阴影罩住了。人心惶惶,仆人们走路都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好像随时会有个鬼影从角落里扑出来索命。
王乐展的尸体被解下来,抬进了灵堂,就放在他爹那口还没盖棺的棺材旁边。父子俩,以同样惨的方式,暴露在众人面前。
白辰、杨紫、徐子东赶到的时候,灵堂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王乐福脸色灰败,眼神呆滞,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王乐贵则吓得缩在一边,浑身发抖,看谁都像夺命无常。
张华峰和中村藤一也很快来了。张华峰的独眼扫过王乐展的尸体,眼里闪过一丝凝重和越来越浓的兴趣。中村藤一则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仔细地观察着尸体上的伤口。
不用多说。那独特的、又凶又准的撕裂伤,那神出鬼没、把人耍得团团转的做事风格,还有那挂尸体时极具象征意义的挑衅——所有人都心里有数。
夺命无常,又动手了。而且这一次,他首接把战书,拍在了王家脸上!
白辰的目光从王乐展恐惧扭曲的脸上移开,落在那乌黑锋利的指甲造成的伤口上,最后,他的视线好像不经意地扫过灵堂外某个方向——那是蒙学堂所在的地方。
浓雾好像散了点,但雁城上空的乌云,却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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