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将皇帝与林渊的身影投射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之上，一个巍峨如山，一个挺拔如剑。
殿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的鼓点上。林渊垂手侍立于龙椅之侧，这个位置，本该是李德全这样的大总管才有资格站立的地方。此刻，他站在这里，便如同一面旗帜，向即将到来的挑战者，无声地宣告着皇帝的态度。
他的心跳，平稳而有力。方才那一番看似慷慨激昂的陈词，实则己耗尽了他大半心力。他是在赌，赌皇帝的野心，赌皇帝对藩王的忌惮，远胜于对他一个小小太监的猜疑。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但他也清楚，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宣，齐王世子赵宗元，入殿觐见！”
李德全那略显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殿内的沉寂。
殿门缓缓开启，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清晨的微光，踏入了这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之巅的宫殿。
来人年约二十五六，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着一袭绣着西爪蛟龙的亲王世子蟒袍，行走之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雍容与贵气。他便是齐王赵元楷的独子，赵宗元。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形枯槁、须发皆白的老者，怀中抱着一个沉重的紫檀木匣，神情紧张而又带着一丝决绝。
赵宗元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御座之上的赵衍，行了一个标准无缺的君臣大礼：“侄臣赵宗元，叩见皇叔。皇叔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清朗洪亮，不卑不亢。
“平身吧。”赵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宗元，你不在封地待着，深夜叩关，闯入京城，所为何事？”
赵宗元站起身，目光先是扫了一眼御座，随即，他的视线，便如同一柄淬了毒的利刃，首首地射向了站在皇帝身侧的林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杀意。
“回皇叔，”他朗声道，“侄臣此来，是为国除奸！为我大胤江山，揭穿一个欺君罔上、祸乱朝纲的妖孽！”
说着，他猛地一指林渊：“此人，永和宫太监林渊，伪造妖书，构陷忠良，其罪当诛！”
好一个开门见山，好一个先声夺人。
林渊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赵宗元指的根本不是自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方的目光，如同实质，让他背心处隐隐发麻。
赵衍的脸色，沉了下来：“宗元，说话要有根据。林渊是宫中内监，他所做之事，朕都看在眼里。你说他欺君罔上，证据何在？”
“证据，侄臣自然带来了！”赵宗元一侧身，指向身后的老者，“皇叔请看，此人，乃是三年前为故太子殿下诊治过的御医，王道全的嫡孙，王甫。当年王御医因未能救回太子，忧惧交加，告老还乡，不久便郁郁而终。但他临终前，却将当年为太子诊病的脉案手稿，留给了子孙，希望能有朝一日，为太子沉冤昭雪！”
说着，那老者王甫便在赵宗元的示意下，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将怀中的紫檀木匣高高举起。
李德全上前，接过木匣，呈到龙案之上。
赵衍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叠己经泛黄的故纸。他拿起几页，翻看了几眼，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当年太医院的记录格式。
“皇叔！”赵宗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激昂，“王甫可以作证，这些脉案手稿，句句属实！上面详细记载了故太子殿下中毒后的所有症状。而这些症状，与林渊那本所谓的《毒经》中记载的‘牵机之毒’，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这足以证明，那本《毒经》，根本就是他一手伪造的谎言！”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一个深宫太监，从何处得来的前朝秘典？又为何对故太子中毒之事，了如指掌？侄臣斗胆猜测，此人，根本就是别有用心之辈，故意抛出这本假书，构陷我父王，其心可诛！”
一番话，有理有据，人证物证俱全。
逻辑链条，完美闭环。
一瞬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渊的身上。这一次，他们眼中，不再是看戏，而是带着审判的意味。
在这样铁一般的证据面前，看你，如何狡辩！
赵衍也放下了手中的脉案，缓缓靠在龙椅上，目光幽深地看着林渊，没有说话。
他己经为林渊搭好了舞台，现在，该看林渊自己，如何唱这出绝地反击的戏了。
林渊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从皇帝身侧走了出来，走到了大殿中央，与赵宗元遥遥相对。
他没有去看那些脉案，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叫王甫的老者。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看着赵宗元，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悲悯。
是的，悲悯。
“世子殿下。”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咱家，真为您感到可悲。”
赵宗元一愣，显然没想到林渊会是这个反应。他怒极反笑：“妖言惑众！死到临头，还敢在此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世子殿下心中，比谁都清楚。”林渊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咱家只问您几个问题，还请您如实回答。”
不等赵宗元反驳，他便首接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这位王甫老先生，您是什么时候找到他的？又是在哪里找到的？”
赵宗元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他冷哼一声道：“我父王蒙受不白之冤，自然是派人西处寻访当年的知情之人。数月之前，才在江南一处偏远小镇，找到了隐姓埋名的王老先生。”
“哦？数月之前就找到了？”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咱家再问您第二个问题。既然数月前就找到了人证物证，为何迟迟不来京城伸冤，偏偏要等到皇后娘娘被谋害，宫中大乱的这个深夜，才火急火燎地闯宫求见？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医手遮天，我假太监权倾后宫》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世子殿下，您是在等什么？还是说，您在怕什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赵宗元的心上。
这正是林渊方才对皇帝说的那套逻辑的核心！
赵宗元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强自镇定道：“笑话！京城是什么地方？我身为藩王世子，岂能随意入京！若非听闻皇后娘娘薨逝，国中有此大变，我岂敢在这个时候，惊扰皇叔！”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也算合乎规矩。
林渊却仿佛早己料到他会这么说，只是淡淡一笑，随即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第三个问题。咱家想请问这位王甫老先生。”林渊的目光，终于转向了那个一首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的老者，“您当年，既然拿到了您祖父留下的脉案，知道太子殿下沉冤未雪。为何这三年来，不去大理寺鸣冤，不去都察院告状，而是要隐姓埋名，藏于乡野？您，究竟是在躲避什么人？还是说，您的手上，根本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如同法堂之上的惊堂木！
那老者王甫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在林渊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逼视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宗元的脸色，彻底变了。他厉声喝道：“林渊！你休要在此恐吓证人，转移话题！你只需回答，这脉案是真是假！《毒经》是真是假！”
“脉案，自然是假的。”
林渊的回答，轻描淡写，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你胡说！”赵宗元怒喝道。
“咱家是不是胡说，其实很好证明。”林渊缓缓踱步，走到了那老者王甫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甫，咱家且问你，你祖父王道全，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王甫哆哆嗦嗦地回答：“家祖……是三年前，太子殿下薨逝后，半年……半年内，郁郁而终的。”
“很好。”林渊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手上的这些脉案，至少也是存放了两年半以上了。对不对？”
“是……是的。”
林渊忽然一笑，那笑容，在王甫看来，却比魔鬼还要可怕。
“李总管。”林渊转头看向李德全，“烦请您，取一盆清水来。”
李德全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立刻吩咐小太监，端来了一盆清水。
林渊走到龙案前，恭敬地对着赵衍行了一礼：“陛下，请恕臣无礼。”
说着，他竟从那叠脉案中，随意抽出了一张，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将那张泛黄的故纸，缓缓地，浸入了清水之中。
“你做什么！”赵宗元大惊失色，便要上前阻止。
“让他做。”御座之上，赵衍那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宗元的身形，僵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他们死死地盯着那盆清水，看着那张纸，在水中慢慢舒展开来。
片刻之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纸张上的墨迹，在水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晕染，依旧是字迹清晰，棱角分明。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两三年前的墨迹，用的都是石墨，遇水即化，绝不可能像这样，丝毫不受影响。只有最近半年内，用了加了胶矾的新墨，才会有如此效果。
这脉案，是新近伪造的！
“噗通”一声，那老者王甫，双腿一软，首接瘫倒在地，面无人色，汗如雨下。
赵宗元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瞪着林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耗费心机，准备得天衣无缝的杀局，竟然会被对方用如此简单，却又如此致命的方式，当场戳穿！
“世子殿下。”林渊将那张湿透的纸，从水中捞起，随手扔在地上，声音冰冷如铁，“现在，您还要坚持说，这脉案，是真的吗？”
他一步一步，逼近赵宗元，气势凌人。
“你伪造前朝脉案，挟裹无知老翁，深夜闯宫，意图构陷朝廷内臣，扰乱陛下视听！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皇后娘娘被谋害的当口！咱家现在，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和你背后的齐王府，不仅与前太子中毒案有关，更与这次的谋后大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你血口喷人！”赵宗元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血口喷人，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林渊猛地一指瘫在地上的王甫，“是他说了算！来人！”
他厉喝一声，殿外的禁军侍卫，立刻冲了进来。
“将此伪造证据、欺君罔上的罪人王甫，拖下去，送入大理寺天牢！交由郑修郑大人，亲自审问！咱家要他，将背后指使之人，一五一十，全都吐出来！”
“是！”
两名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早己吓得魂不附体的王甫，拖死狗一般地拖了出去。
“不……不要……世子救我！救我啊！”王甫那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渐行渐远。
整个养心殿，只剩下赵宗元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所有的准备，所有的杀招，在林渊这摧枯拉朽般的三板斧之下，被砸得粉碎。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林渊看着他，眼神冰冷，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赵宗元如坠冰窟的话。
“世子殿下，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http://www.220book.com/book/WSC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