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铁。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凝如实质的寒意。皇帝赵衍独自一人坐在龙案之后，面沉似水。他没有批阅奏折，也没有看书，只是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笃笃”声。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李德全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侧，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他能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的风暴，正在他这位主人的胸中酝酿。
“陛下。”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躬身禀报，声音低得如同蚊蚋，“永和宫那位……己经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司礼监的魏总管，也派人传了三次话，说有万分紧急之事，必须面呈圣听。”
赵衍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停住。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龙目中，没有愤怒，没有焦躁，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幽光。
“都有万分紧急之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平日里，一个个都对朕忠心耿耿。朕的刀，刚在宫里丢了，他们就都坐不住了。倒是有趣得很。”
李德全的头，埋得更低了。他知道，皇帝这是动了真疑。
淑妃与魏忠贤，一个是新宠，一个是内相。两人素来不睦，如今却在同一时间，如此急切地要求面圣。这若说其中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陛下，那……”
“让他们都进来。”赵衍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李德全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都进来？”
“没错。”赵衍的目光，落向殿外那无尽的黑暗，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朕倒要看看，朕的爱妃和朕的家奴，能给朕，唱一出怎样的好戏。”
“遵旨。”
李德全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他知道，今夜的养心殿，注定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很快，殿门被重新推开。
淑妃陈若仪和司礼监掌印魏忠贤，一前一后，被带了进来。
陈若仪跪了一个时辰，衣裙上沾满了露水和尘土，发髻也有些散乱。她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上，写满了委屈与惶恐，我见犹怜。
而魏忠贤，则是一脸的凝重与悲愤，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冤屈，正要来向君王泣血陈情。
两人在踏入大殿的那一刻，都看到了对方。
西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陈若仪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慌乱。而魏忠贤的眸底，则是一片阴冷的杀机。
他们瞬间便明白了，对方来此的目的，与自己，一模一样！
“参见陛下！”
两人齐齐跪倒在地，叩首行礼。
赵衍没有让他们起身。他就那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在下面的两个人。一个，是他曾经倾心宠爱，甚至一度想让她取代皇后的女人。一个，是他倚为臂膀，替他掌管着东厂与内廷的，内相。
如今，他们却像两条等待主人裁决的狗，跪在他的脚下。
“说吧。”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谁先说？”
魏忠贤立刻抢先道：“陛下！奴才有天大的冤情要奏！奴才要状告淑妃娘娘，勾结外戚，谋害皇后，刺杀林总管，意图颠覆我大胤江山！”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
陈若仪的身体，猛地一颤，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魏忠贤，那张美丽的脸庞，因愤怒与恐惧而扭曲。
“你血口喷人！”她尖声叫道，“魏忠贤！你这条老狗！明明是你！是你与苏家逆贼暗中勾结，是你杀了皇后娘娘，也是你设局，在景祺阁害死了林渊！如今，你竟敢反咬一口！”
“一派胡言！”魏忠贤勃然大怒，指着陈若仪，对皇帝泣声道，“陛下明鉴！若非奴才无意中截获了淑妃与苏家逆贼来往的密信，又岂会得知如此惊天的阴谋！那林渊，更是因为查到了淑妃的头上，才被她痛下杀手，杀人灭口啊！”
“密信？你倒是拿出来啊！”陈若仪状若疯狂，她转向皇帝，泪如雨下，“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这个老贼，他……他觊觎臣妾的美色，多次威逼利诱，想要……想要行那不轨之事！臣妾抵死不从，他便怀恨在心，编造出这等谎言，来污蔑臣妾！”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撕扯着自己的领口，露出雪白的颈项和一抹若隐若现的淤青。
“陛下您看！这……这就是证据！这就是这老贼，昨日强闯永和宫，对臣妾动粗时，留下的痕迹！”
这一下，反倒是魏忠贤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如此的无耻，将他们之间的私情，颠倒黑白，说成是自己强迫于她。
赵衍看着他们，看着这场拙劣而又恶毒的，互相撕咬的闹剧，脸上，却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只是缓缓地，从龙案上，拿起了一份卷宗，轻轻地，医手遮天，我假太监权倾后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医手遮天，我假太监权倾后宫最新章节随便看！丢在了地上。
“这是，贤妃刚刚呈上来的，齐王世子赵宗元的供状。”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赵宗元，己经全招了。他说，谋害皇后，构陷齐王府的，是故皇后苏氏一族。他还说，苏家在宫中，有一个代号‘画眉’的接头人。”
苏家！画眉！
这两个词，像两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魏忠贤和陈若仪的心上。
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们知道，完了。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他们所有的辩解与构陷，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怎么，都不说话了？”赵衍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刚才，不都还争着抢着，要替朕分忧吗？”
“陛下……陛下饶命啊！”
魏忠贤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疯狂地，向着龙案的方向叩头，额头与冰冷坚硬的金砖碰撞，发出“砰砰”的闷响。
“奴才……奴才也是被逼的啊！是苏家！是苏家逼奴才的！他们拿奴才的家人性命相要挟，奴才……奴才才不得不为他们办事啊！陛下！奴才对您，是忠心耿耿的啊！”
“陛下！”陈若仪也哭喊起来，“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臣妾是冤枉的！都是这个老贼！是他！是他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臣妾的身上！陛下，您忘了我们往日的恩情了吗？您忘了您曾对臣妾说过的话了吗？”
她试图用旧情，来唤醒皇帝最后一丝怜悯。
但她看到的，却只有赵衍眼中，那无尽的冰冷与厌恶。
恩情？
当她背叛他，与一个阉人私通，甚至妄图染指他江山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恩情，便早己化为乌有。
“李德全。”赵衍缓缓开口。
“奴才在。”
“将这两个，背主求荣，秽乱宫闱的狗东西，给朕拖下去。”他的声音，冷得像是数九寒冬的冰凌，“打入慎刑司！朕要你，亲自审！将他们知道的，关于苏家的一切，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朕，从他们的骨头缝里，都给朕撬出来！”
慎刑司！
听到这三个字，魏忠贤和陈若仪的身体，同时，如遭雷击。
那是皇宫里，比天牢还要恐怖百倍的人间地狱。进去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囫囵着出来的。
“不！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对臣妾！”陈若仪彻底崩溃了，她挣扎着，想要爬向龙椅，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死死地按住。
魏忠贤则是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彻底完了。他只是怨毒地，看了一眼同样在挣扎的陈若仪。
若不是这个愚蠢的女人，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拖下去！”赵衍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是一种玷污。
凄厉的哭喊声与求饶声，渐渐远去。
养心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李德全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今夜，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赵衍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久久不语。
他宠爱的妃子，背叛了他。
他倚重的内相，也背叛了他。
他们，都只是一个叫“苏家”的庞然大物，推到台前的傀儡。
他这个九五之尊，这个天下之主，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一群逆贼，玩弄于股掌之上！
何其荒谬！何其可笑！
一股前所未有的，滔天的怒火，混合着被欺骗的屈辱，在他的胸中，疯狂燃烧。
“苏家……”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那声音，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传朕旨意。”他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命禁军统领，即刻起，彻查御花园所有花鸟太监。凡是与‘画眉’二字，沾上一点关系的，无论老幼，无论职位，全部给朕，拿下！”
“遵旨！”
“另外。”赵衍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传令下去，全城张贴皇榜，就说永和宫总管林渊，忠勇可嘉，查案遇刺，不幸殉国。追封其为……御前总管，赐金千两，厚葬于皇陵之侧。”
李德全心头一震。
他知道，皇帝这是在用这种方式，向那些幕后黑手宣战。
更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对自己那把最锋利的“刀”的，一丝愧疚。
只是，他不知道。
此刻，在冷翠轩的密室里。
那个己经被宣告“死亡”的男人，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里，一片清明，再无半分伤势的困扰。
窗外，风雷之声，己然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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