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依旧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她的整个身体都紧紧贴着地面。
晚晴己经将最后一只茶杯擦拭干净，她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托盘。
大殿内的空气似乎比夜色更加沉重，每一缕檀香都带着无形的重量。
沈梦依旧闭着那双清澈的眼眸，她的呼吸如同初生婴儿般均匀而绵长。
就在这份寂静即将化为永恒之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那声音带着刻意的谄媚与小心。
一名身穿青灰色内侍服的小太监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晚晴立刻警觉地迎了上去，她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对方安静。
小太监连忙点头哈腰，他将手中捧着的紫檀木食盒举得更高了一些。
“是凤仪宫的小栗子，”小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他生怕惊扰了殿内的贵人。
“皇后娘娘体恤昭仪娘娘辛苦，特命奴才从御膳房送来一盅燕窝羹。”
晚晴听到是皇后的赏赐，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迟疑。
她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主子，却发现主子似乎己经睡熟了。
小栗子见状更是殷勤，他连忙将食盒的盖子打开了。
一股浓郁而甜香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那味道闻之便让人食指大动。
食盒内是一只白玉般的瓷碗，碗中盛着晶莹剔透的燕窝羹。
晚晴看着那碗上好的血燕，她知道这在宫中是极大的恩宠。
“还请姑姑代为通传一声，”小栗子的腰弯得更低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恳求。
“这燕窝羹需得趁热喝才好，凉了便会失了滋味与功效。”
晚晴心中有些为难，她不敢在这种时候打扰主子休息。
然而皇后的赏赐也不能怠慢，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软榻上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沙哑。
“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么，那就端进来吧。”
晚晴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连忙侧身让小栗子进来。
小栗子如蒙大赦般捧着食盒走了进来，他的额角己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他将那只白玉瓷碗从食盒中取出，然后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沈梦榻边的小几上。
晚晴正要上前拿起汤匙，她想亲自伺候主子用膳。
沈梦却缓缓地摆了摆手，她的目光并没有看那碗燕窝。
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只盛着燕窝羹的白玉瓷碗之上。
那是一只极为精美的定窑白瓷碗，胎体轻薄得如同蛋壳一般，釉色温润，光可鉴人。
碗身的外壁上，用釉下彩绘着两尾活灵活现的鲤鱼，它们正环绕着一颗明珠追逐嬉戏。
这图案名为双鱼戏珠，寓意着夫妻恩爱与多子多福，用在此处可以说是再应景不过。
小栗子见昭仪娘娘盯着瓷碗看，他以为娘娘是喜欢这精巧的器物。
“回娘娘的话，”他连忙谄媚地解释道，“这只双鱼戏珠碗是内务府新近从库房里找出来的，说是前朝的贡品，皇后娘娘特意挑了这只，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呢。”
晚晴听了也觉得心中欢喜，她觉得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示好了。
然而沈梦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碗，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跪在地上的魅影，也无声地抬起了头，她的视线同样落在了那只碗上。
沈梦终于伸出了她那只苍白的手，她的指尖却并未触碰碗身。
她只是隔着寸许的距离，缓缓地划过那两尾鲤鱼的轮廓，仿佛在临摹着什么。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让小栗子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这碗，是前朝景元元年的官窑所制，其所用高岭土中掺杂了西域进贡的夜光石粉，故而胎体格外轻薄透亮。”
小栗子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不知道这位昭仪娘娘为何会懂这些。
沈梦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惊愕，她继续用那平淡的语调说着。
“而这双鱼戏珠的图样，也并非寻常的画法，它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阴阳合欢鱼’。”
她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从小栗子惊慌的脸上扫过。
“在前朝，这种图样的瓷器，是景元皇帝专门下旨，为他最宠爱的淑妃娘娘烧制的。”
高智商宫斗：逆袭之无人能算计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高智商宫斗：逆袭之无人能算计我最新章节随便看！晚晴脸上的喜悦消失了，她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沈梦端起了旁边那杯己经凉了的茶水，她用茶盖轻轻地撇去浮沫。
“那位淑妃娘娘，极得圣宠，却一生无子，最后因被指控行巫蛊之术，而被赐死在冷宫之中。”
“咔嚓”一声轻响，是小栗子因为恐惧而牙关打颤的声音。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自那以后，这‘阴阳合欢鱼’的图样，便成了宫中最忌讳的东西，因为它象征着‘盛宠之下，终无子嗣’的恶咒。”
沈梦说完，便将那杯凉茶放回了原处，仿佛只是说了一段无关紧要的闲闻轶事。
大殿之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小栗子“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哭腔，显然己经被吓破了胆。
晚晴也吓得后退了两步，她看着那只精美绝伦的瓷碗，只觉得那上面游动的不再是鲤鱼，而是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用象征着绝嗣的毒咒之碗，来给身怀龙裔的昭仪娘娘盛安胎的燕窝羹，这是何等阴毒的心思。
沈梦却没有看跪地求饶的小栗子，她的目光转向了晚晴。
“把这碗燕窝，倒了吧。”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晚晴连忙应声，她端起那只碗，逃也似地走出了大殿。
小栗子依旧跪在地上，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活不成了。
“你叫小栗子，是凤仪宫负责传膳的管事太监，入宫己经五年了。”
沈梦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击在小栗子的心上。
“你的老家在河间府，家中还有一个患有眼疾的老母亲，每月都等着你托人捎银子回去请大夫。”
小栗子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仿佛无所不知的女人。
“皇后娘娘让你来送这碗汤羹，想必是许了你不少好处吧，”沈梦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或许是承诺给你母亲寻一位御医，又或许是许了你一个内务府的肥缺。”
小栗子的嘴唇哆嗦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昭仪娘娘说的，与皇后娘娘许诺他的，一字不差。
“本宫若要你死，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沈梦的语气依旧平淡。
“但本宫腹中的孩儿，需要积福，所以我今日，不想见血。”
小-栗子闻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连忙重重地磕头。
“谢娘娘不杀之恩！谢娘娘不杀之恩！”
沈梦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你回去之后，就对皇后娘娘说，昭仪娘娘很喜欢这只碗，也喝了这碗汤。”
小栗子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沈梦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悠然，“你就说，本宫还让你传一句话，说前朝淑妃的故事虽然悲戚，但本宫相信，今时不同往日了。”
小栗子虽然愚钝，但也听出了这话语中暗藏的机锋。
这是昭仪娘娘在向皇后娘娘，下战书啊。
“你今日能活命，不是因为本宫仁慈，”沈梦最后说道，“而是因为你母亲的眼疾，本宫恰好知道一个偏方。”
她对着跪在地上的魅影，轻轻地抬了抬下巴。
魅影心领神会，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走到小栗子面前扔给了他。
小栗子颤抖着手捡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几味极其常见的草药名字。
“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三副之内，你母亲的眼睛便能重见光明，”沈梦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
“是继续为皇后卖命，还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你自己选。”
小栗子紧紧地攥着那张药方，仿佛攥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对着沈梦，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那声音响亮而沉重。
然后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躬着身子，一步一步地退出了揽月轩。
魅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眼中，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变得愈发浓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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