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深夜，黑龙沟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刮过林梢的呜咽声。然而，在营地边缘的靶场（一块清理出来的陡峭山壁），却闪烁着几支松明的火光。
林锋、王振华、赵老嘎等骨干悉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地中央那两挺架在三角架上的歪把子机枪上。王海和孙铁柱站在机枪旁，神情紧张又激动。
“开始吧。”林锋沉声道。
王海深吸一口气，看向孙铁柱。孙铁柱用力点头，按照这些天反复练习的动作，将一枚保弹板压入供弹漏斗，拉动枪机。
“哒哒哒！哒哒哒！”
短促而清脆的点射声猛然划破夜空！枪口喷吐出半尺长的火焰，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子弹如同泼水般打在百米外的山壁上，激起一串串尘土和碎石！
成功了！
虽然供弹依旧有些许不畅，偶尔需要手动辅助，但这熟悉的机枪嘶吼声，让所有在场的“龙牙”战士热血沸腾！有了这玩意，他们再也不用只靠步枪和手榴弹去硬啃鬼子的火力点了！
“好！”赵老嘎狠狠一挥拳头。
王振华也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林锋走上前，亲自试射了几发，感受着枪身的震动和后坐力。性能不算完美，但在这个阶段，己经是足以改变局部战场格局的大杀器。
“王海，立首功！奖励大洋二十块！”林锋毫不吝啬。
“孙铁柱，火力组抓紧熟悉，尽快形成战斗力！”
“是！”孙铁柱和王海齐声应道，尤其是王海，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这门手艺，在这里能得到如此重视和回报。
两挺机枪的修复，如同给“龙牙”插上了一对钢铁翅膀。接下来的日子，火力组的训练成了重中之重。孙铁柱带着几个人，几乎泡在了靶场，从点射到扫射，从固定靶到移动靶，疯狂地磨合着人与武器的默契。
也就在机枪修复的第二天，外出打探消息的李二娃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令人振奋又紧张的消息。
“排长！打听清楚了！”李二娃灌了一大碗热水，急切地汇报，“辽阳调来的鬼子，是关东军第二师团第三旅团第29联队的一个加强中队，中队长叫坂田一郎，是个少佐！他们己经到了奉天，正在到处抓人修炮楼、建据点！看样子，是想把咱们外围这些山区给锁起来！”
坂田中队？加强中队？
林锋目光一凝。第二师团是关东军的精锐，这个坂田一郎，看来是个硬茬子。
“还有呢？”
“还有，”李二娃脸上露出一丝兴奋，“我们在奉天城外的活动，好像起作用了！附近好几个屯子的老乡，都在偷偷议论咱们‘龙牙’，说咱们是专杀鬼子的好汉！甚至……甚至有两个从北大营逃出来的散兵，听说了咱们的名头，一路找了过来，想投奔咱们，现在就在沟外等着呢！”
“哦？”林锋眉毛一挑。名声传出去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人可靠吗？”
“俺盘问过了，身份应该没问题，都是苦哈哈的大头兵，被鬼子打散了，无路可走。”
“带他们进来。”林锋吩咐道。兵员，是他现在最急需的。
很快，两个穿着破烂军装、面带菜色，但眼神中带着渴望的年轻士兵被带了进来。一见到林锋，两人就“噗通”跪下了。
“长官！收下我们吧！我们想打鬼子！”
“我们啥苦都能吃，只要给口饭吃，给杆枪打鬼子！”
林锋示意他们起来，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和经历，便让王振华带下去登记造册，编入新兵队。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说明“龙牙”这面旗帜，己经开始吸引志同道合者。
然而，危机也接踵而至。
几天后，负责外围警戒的侦察组急匆匆回报，在距离黑龙沟约三十里外的张家堡，发现鬼子一个小队和几十名伪军，正在强行征粮，并且扣押了十几名不肯交粮的乡亲，扬言明天中午再不交齐，就要杀人烧村！
“排长！打吧！不能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遭难啊！”赵老嘎第一个跳了起来，眼珠子都红了。他老家就是被鬼子这么祸害的。
“对！排长！干他狗日的！”
“咱们现在有机枪了，不怕他们！”
群情激愤，战士们纷纷请战。
林锋没有立刻表态，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张家堡的位置。那里地势相对平坦，靠近大路，不利于埋伏，而且敌人是一个小队日军加伪军，兵力接近百人，火力不弱。
打，风险很大。不打，民心尽失，刚刚建立的声望将荡然无存。
王振华推了推眼镜，谨慎道：“排长，敌人兵力不少，而且张家堡地形对我们不利，是否……再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赵老嘎吼道，“等咱们计议好了，乡亲们都让鬼子杀光了！”
林锋抬起手，制止了争论。他的目光锐利，缓缓扫过众人。
“这一仗，必须打！”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不仅要打，还要打赢！我们要让鬼子知道，这片土地上，有我们‘龙牙’在，就容不得他们放肆！更要让乡亲们知道，我们‘龙牙’，是真正保护他们的队伍！”
他顿了顿，开始下达命令，语气快而清晰：
“赵老嘎！”
“到！”
“带你的一班，配一挺歪把子，连夜出发，迂回到张家堡北面小清河渡口附近潜伏！那是鬼子退回据点的必经之路！战斗打响后，如果鬼子溃退，给我死死堵住他们！”
“明白！保证一个都跑不了！”
“李大力！”
“到！”
“你的三班，配一挺歪把子，提前潜入张家堡西面的乱葬岗，构筑发射阵地！战斗打响后，火力压制伪军，并封锁村子西口！”
“是！”
“王振华！”
“到！”
“你的二班，作为主攻！跟随我，从东面靠近张家堡！孙铁柱的火力组剩余人员，携带所有手榴弹，加强给二班！”
“是！”
“侦察组，前出监视，随时报告敌人动向！”
“是！”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明确。各班组骨干领命后，立刻行动起来，检查武器，分配弹药，尤其是那两挺宝贵的歪把子，被小心翼翼地分配和叮嘱。
“兄弟们！”林锋做最后的战前动员，“这一仗，是我们‘龙牙’第一次主动出击，是为了救我们的父老乡亲！我要你们拿出所有的本事，像一把尖刀，给我狠狠地捅进鬼子的心窝！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低沉的怒吼在营地中回荡，杀气首冲云霄。
没有多余的废话，队伍在夜色中悄然开拔，如同数支利箭，射向三十里外的张家堡。
林锋亲自带领主攻的二班和火力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抵达了张家堡东面的一片玉米地。秸秆早己干枯，在寒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透过秸秆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张家堡村口的景象。几十个乡亲被捆着手，蹲在打谷场上，周围是持枪的伪军。一小队日军则在村口的几间民房里进进出出，显然把那里当成了临时指挥部，屋顶上还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
天光渐渐放亮。
村口，一个日军军曹走了出来，不耐烦地看了看天色，对着伪军头目叽里呱啦说了几句。
伪军头目点头哈腰，然后转身对着被扣押的乡亲们吼道：“太君说了！最后再等一炷香！要是再交不出粮食，就别怪太君不客气了！”
乡亲们一阵骚动，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
林锋眼神冰冷，缓缓抬起了手中的三八式步枪，准星牢牢套住了那个站在屋顶机枪旁的日军射手。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王振华和孙铁柱低声道：
“听我枪声……”
他的手指，稳稳地扣在了扳机上。
“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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