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明深吸了一口气,用磁卡在门禁上轻轻一刷,只听“嘀”的一声轻响,那扇隔绝了生与死的门,缓缓开启。
门内,是一个与普通病房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没有刺鼻的药味,只有通过中央空调送入的、经过过滤的清新空气。房间宽敞得近乎奢侈,柔和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被一层薄纱窗帘过滤成温暖而朦胧的光晕。地上铺着浅灰色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让这里静谧得如同教堂。
房间中央,是一张功能复杂的医疗床。床的周围,环绕着一圈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精密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平稳的波形图和数字,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滴滴”声。这些代表着现代医学最高成就的机器,像一群沉默的守卫,日夜不停地维持着床上那个人的生命。
陈鸢的目光,越过了这些冰冷的器械,落在了床上那个女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人。
即使在病榻上沉睡了多年,依旧能从她安详的睡颜中,窥见昔日惊艳的轮廓。她的皮肤因为久不见阳光而呈现出一种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质感,仿佛上好的瓷器。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几不可见的细纹,乌黑的长发间,也夹杂着几缕刺眼的银丝。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胸口随着呼吸机的节律微微起伏,除此之外,再无一丝生机。
她就是苏晚晴。
陈鸢的脚步,在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变得无比缓慢。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病床,每一步都仿佛跨越了数年的时光。
二十年前,他离开时,照片上那个抱着他的女人,笑靥如花,眼眸里是盛满了整个世界的温柔。
二十年后,他回来了,她却躺在这里,被禁锢在一具不会醒来的躯壳里。
张启明和李正都识趣地停在了门口,没有跟进去,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他。他们能感觉到,从陈鸢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那悲伤很淡,却深沉得如同眼前这片不见底的海。
陈鸢走到床边,停了下来。
他没有伸出手去触碰,只是静静地看着。
在他的视野里,所看到的景象与张启明这些凡人截然不同。
他能看到,苏晚晴的身体上空,悬浮着一团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光。那光芒呈淡金色,如风中残烛,每一次闪烁,都仿佛要耗尽最后的力量。
那是她的魂火。
无数根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光的能量丝线,从那些精密的医疗仪器中延伸出来,连接着她的身体,强行维持着她肉身的机能。而在陈鸢看来,这些丝线每维持她肉身一分生机,就在抽取她魂火一丝本源。
西医的救治,在她身上,反而成了一种最温柔的酷刑。
最让他心口一窒的是,他看到一根连接着苏晚晴眉心与魂火的、最粗壮的金色丝线,己经断裂了九成九,只剩下发丝般细微的一缕,在勉力维持着。
这根线,是命魂之索。一旦彻底断裂,便是真正的大罗金仙下凡,也回天乏术。
“她这个样子,多久了?”陈鸢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场不会醒来的梦。
门外的张启明闻言,立刻回答道:“从五年前被送到这里开始,就是这样。我们称之为‘植物人’状态,但她的情况又很特殊。五年间,她的身体机能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衰退,肌肉也没有萎缩,这在医学上是很少见的。我们只能通过最顶级的营养液和生命维持系统,保证她身体的基本运转。”
“五年前……”陈鸢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他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悬停在苏晚晴的额前,并未触及。一缕常人无法看见的、精纯的青色气流,从他指尖溢出,如同一条温顺的小蛇,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团微弱的魂火之中。
瞬间,苏晚晴这五年来的所有状态,如同画卷般在他脑海中展开。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五年之前,这团魂火曾是何等的璀璨明亮。而后,一股外来的、阴邪至极的力量,如同一只无形的黑手,粗暴地撕扯了她的魂魄。她的三魂七魄,竟被硬生生撕走了一魂二魄!
残存的魂魄遭受重创,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无法再掌控自己的身体。
“不是丢了。”陈鸢收回手,缓缓转身,看向门口的张启明,“是被人,夺走了。”
张启明愣住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在他看来,这己经超出了医学的范畴,进入了神话的领域。
“夺走?夺走什么?”
“魂魄。”陈鸢的语气平淡,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有人用极其歹毒的邪术,抽走了她的一部分魂魄。所以,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都只是在维持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这些机器,看似在救她,实则是在加速她残魂的消散。”
他说着,缓步走到那台最核心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前。
“你看。”他指着屏幕上那条平稳的心率曲线,“这条线,看起来很完美,对吗?稳定在每分钟六十五次,不多不少。”
张启明点了点头,这是他们精心调控的结果,是维持病人身体平衡的最佳状态。
陈鸢摇了摇头,伸出右手食指,凌空对着那屏幕,以一种玄奥的轨迹,迅速划动起来。他的指尖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空气中却仿佛留下了一道道淡金色的残影。
张启明和李正都瞪大了眼睛,他们看不懂陈鸢在做什么,但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神秘的力量,正在这个房间里汇聚。
片刻之后,陈鸢指尖光芒一敛,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敕。”
一个简单的音节落下。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台价值数百万的精密仪器,屏幕上的心率曲线,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代表心率的数字,从稳定的“65”,瞬间飙升到了“75”,然后又缓缓回落,最终稳定在了“68”。
与此同时,另一台脑电波监测仪上,一条原本如同死水般平首的曲线,也猛地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但清晰可见的峰值!
“这!这怎么可能!”张启明失声惊呼,他快步冲到仪器前,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变化。
这些仪器都是全封闭系统,与外界物理隔绝,不可能受到任何干扰!刚刚那一下,就仿佛是病人自己的身体,在没有任何外部刺激的情况下,自主地产生了一次强烈的应激反应!
这完全违背了他所知的一切医学常识!
“我刚刚做的,只是用一道‘安魂符’,暂时稳固了她的残魂,让它与肉身的联系,紧密了一丝。”陈鸢的声音悠悠传来,“仅仅如此,她的身体就给出了最真实的反应。张主任,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说神话故事吗?”
张启明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稳定在“68”的数字,又回头看了看病床上依旧毫无反应的苏晚晴,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神情淡漠的年轻人。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然后重组。
“你……你真的能救她?”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称呼也从“你”变成了“您”。
“能。”陈鸢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重逾千钧。
他重新走回病床边,这一次,他的眼神中,那压抑了二十年的情感,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晚晴那只冰凉的手。
“我回来,就是为了带她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张启明激动得无以复加,他正想问需要医院怎么配合,陈鸢却继续说道:“但不是现在。她的那一魂二魄被人夺走,用邪法镇压着。不将其寻回,强行唤醒她,只会让她残魂溃散,当场身死。”
“那……那要怎么办?”张启明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要找到那被夺走的一魂二魄。”陈鸢的目光转向窗外,望向了滨海城这片繁华的都市,“施术者很高明,抹去了一切痕迹。但我能感觉到,那一魂二魄,还在这座城市里。”
他松开苏晚晴的手,转头看向李正。
“李大校,需要你帮个忙。”
“先生请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正立刻立正,沉声应道。
“我需要一件她贴身用过的东西,时间越久越好,上面必须沾染了她最浓郁的气息。比如,她常年佩戴的首饰,或是从小用到大的梳子之类的东西。”陈鸢说道。
李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您是需要一个‘引子’?”
“不错。”陈鸢点头,“我要用此物为引,设坛作法,锁定她失落魂魄的方位。”
这便是玄门秘术中的“寻踪法”,以物为媒,千里锁魂。
“我明白了!”李正当机立断,“我立刻去查!苏女士的背景资料九局己经有了一部分,她的住处、财产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我现在就派人去她以前的居所搜寻!”
他说着,便掏出加密电话,准备下达指令。
“等等。”陈鸢却叫住了他。
“先生还有何吩咐?”
陈鸢的目光再次回到苏晚晴的脸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不要去惊动任何人。这件事,必须在暗中进行。”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一个姓‘苏’的家族。”
李正握着电话的手一顿,眼中精光一闪。
“先生是说……滨海城苏家?”
陈鸢没有回答,只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了凛冽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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