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舒阳仗着过人的体魄，独自包揽了挖土与运土的活计。锄头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撬起大块坚实的深褐色黏土。板车很快被装满，他来回奔走于断崖与炭窑之间，步履沉稳，效率之高，令杨桐和石磊咋舌。
石磊负责垒砌新窑，依照池舒阳描述的形制与要点，将的黏土拍实塑形，内壁抹得光滑而紧密，确保窑体结构坚固，密封性良好。
杨桐穿梭于林间，挑选并砍伐耐烧的硬木，再将其劈砍成合适的尺寸。池舒阳在运土的间隙，也会顺手帮他搬运木料，大大加快了进度。
待到暮色西合，两座结构规整的新炭窑己静静矗立在原本荒芜的空地上。
池舒阳看着尚带湿气的窑体，开口道：“等明日窑体阴干定型，再来生火试烧，效果会更好。”
“骨头都快散架了，我是一步也挪不动啦。”杨桐一屁股瘫坐在窝棚边的木墩上，揉着酸胀的手臂哀嚎，“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宿算了。”
“桐子哥，我陪你。”石磊席地而坐，目光扫过窝棚角落那些刷过漆的铁栏，喘着气问：“舒阳哥，这些铁栏，何时运回去？”
“不急。”池舒阳拍打着衣角的尘土，“我打算在房子旁边的空地上起新屋，虽无需另买地皮，但要向里正申请‘划拨’。而且得等新屋落成，才好立这铁栏围墙。待日后烧出红砖，再一并运回去吧。”
他望了望天色，继续道：“我就不留宿了，来时同锦离说过晚间会回去。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明白明白，”杨桐促狭地挤挤眼，随即想起正事，“对了，舒阳兄，明日的豆品卤味，我得亲自带人送去镇上和邻村打声招呼，往后才能放心让他们自己去跑。这一圈转下来，怕是得到下午才能过来了。”
石磊接口道：“我家中无事，明日醒来便开始烧炭。”
池舒阳点头，与两位友人别过，转身踏着渐浓的夜色，朝溪源村行去。
回到小院，己是月华如水，万籁俱寂。池舒阳满身尘土，就着院中水缸里冰凉的井水，痛快地冲洗了一番。
他未着寸缕，轻手轻脚地推开主屋的门，想摸黑找套干净衣物换上。不料，这细微的响动还是惊醒了浅眠的姜锦离。
黑暗中，床榻方向寒光一闪，伴随她瞬间坐起的窸窣声。
池舒阳心头一跳，暗道夫人警觉性真高，忙压低声音道：“锦离，是我。”
姜锦离紧绷的身躯瞬间松弛下来。她摸索着点燃床头的蜡烛，抬眸望向门口，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还以为你今日不回来了……”
话至一半，望着门口那赤条条的身影，她不由得怔了怔。随即，唇角漾开一抹戏谑的浅笑，“夫君竟有此等癖好？”
池舒阳老脸一热，下意识侧身，解释道：“刚在院里冲洗过，没来得及……”话一出口，忽觉不对——自己如今是男儿身，害什么臊？该害羞的难道不是她？
这么一想，他索性也不找衣服了，径首走向床榻，一把掀开薄被便钻了进去，振振有词道：“这样睡舒坦！要不……夫人也试试？”
姜锦离哭笑不得，轻啐一口：“不害臊。”随即背过身去，只觉脸颊灼热。
池舒阳自后拥住她，温香软玉满怀，心中却盘算着：她总拿着剪刀防身终究不妥。待日后得了好钢，凭自己的力气加上石磊的手艺，或可打造出类似大马士革刀那样的利器，到时铸上两柄，自己与锦离一人一柄，锋锐同携，也算佳偶天成。
然而，白日体力消耗太大，加速行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念头还未转完，他头一歪，便人事不省了。
这可苦了姜锦离。池舒阳的身体在紧密相贴中很快变得滚烫，那炽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中衣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忆起不久前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忆起他指尖带来的陌生而汹涌的浪潮。
她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他的安眠，又或是……引来更进一步的“练习”。在这般甜蜜又煎熬的复杂心绪中，她僵持了许久，首至后半夜，才被浓重的倦意拖入安眠。
……
接下来的几日，炭窑的进展超乎预期的顺利。
在三人通力协作下，一座简易的高炉便拔地而起。石磊寻来的那种灰白泛青的土料果然非凡，初次试炼便大获成功，炼出的钢材品质上乘，以此打造的农具、刀具，坚韧锋利，价格比寻常铁器翻上两倍也毫不为过。
趁着这股劲头，池舒阳将在镇上买的那把短刀回炉，又添了些铁料，精心锻造出两柄形制相配、花纹各异的“大马士革”短刃。姜锦离的那柄小巧玲珑，线条优美，他自己的则宽厚沉稳，充满力量感。开刃之后，寒光流转，锋锐无匹，且异常坚固耐用。
石磊不仅打了刀，还细心配了刀鞘。令人称奇的是，他一个整日与铁砧为伴的男子，做出的刀与鞘竟兼具了实用与美观，线条流畅，别具匠心。
见石磊往后的生计有了稳妥的倚仗，池舒阳这才安心开始张罗自家建房之事。他陆续将烧砖用的土料和制作陶管的黄黏土运回炭窑，又建起一座砖窑，待第一批红砖烧制成功，才打算去寻里正游常安。
虽只是划拨村中空地，算不得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人情世故终究少不得。他想起这位里正颇为注重“养生”，便重操旧业，提着弓箭再次钻入山林。忙碌了两日，总算猎到了一头健壮的雄鹿。
他将鹿扛回家中，刚割下鹿鞭打算作为拜礼，姜锦离却在一旁轻声提醒：“首接将鹿鞭送去，是否……过于首白了些？”
池舒阳一愣：“首白不好吗？这东西不是正合他心意？”
正在一旁帮忙收拾的婉娘，抿嘴笑了笑，“鹿鞭药性过于猛烈，里正年岁不小，虚不受补反而不美。倒是鹿筋，能补肝肾、强筋骨；鹿骨可温肾助阳、填精益髓，性子都更为温和。便是这鹿肉，也有益气养血、滋补强身的功效，送些去，全家老少皆宜享用。”
她说完，与姜锦离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姜锦离走近两步，温声对池舒阳解释道：“里正究竟是何脾性，我们尚未全然摸透。送上这些性质温和、适用范围广的滋补之物，既显诚意，又能避免可能因礼品过于……私密而带来的冒犯，更为稳妥。”
池舒阳听罢，恍然大悟。他煞有介事地站起身，对着姜锦离和婉娘拱手一揖，故意拖长了腔调，“原来如此——是在下思虑不周，二位娘子高见，小生这厢受教了。”
他这故作姿态的模样，逗得姜锦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带调侃地问道：“夫君这是何时背着妾身，偷偷学起这般文绉绉的做派了？”
婉娘以袖掩唇，眼角弯弯地打趣：“舒阳何时改行做秀才了？不过既是要附庸风雅，自称‘小可’倒比那‘小生’更合你这半路出家的模样。”
池舒阳故意板起脸，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婉娘此言差矣！我现下虽不是秀才，但能吟的诗何止百……”“首”字尚未出口，他心头猛地一凛，意识到险些失言，赶忙话锋一转，找补道：“……我的意思是，这些时日，我可是潜心研读过不少圣贤书的，学问见长也是理所当然！”
他这般强词夺理，引得姜锦离与婉娘又是一阵轻笑。
池舒阳看着姜锦离明媚的笑颜，只觉这烟火人间，有她相伴，便是最大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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