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的风波，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李清风所在的这片外门区域，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
往日里那些见到他要么无视、要么嘲讽的弟子，如今眼神里都多了些别的东西——惊疑、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赵虎和他那几个跟班，果然信守了“赌约”（或者说丢不起那人），远远看到李清风便绕道走，只是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李清风对此浑不在意。他甚至有些感激这份突如其来的“清静”。这让他有更多时间，投入到那匪夷所思，却又真实有效的“绩效修炼法”中。
所谓的“绩效修炼法”，是他自己给脑海中那些不断冒出的古怪念头起的名字。那些念头，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精准地给出“建议”：
“当前灵力运转周期：3.7个标准周天/时辰。优化建议：调整‘云门穴’灵力注入强度至基准值115%，可提升周期效率至4.1。”
“‘凝露草’汁液外敷效果边际递减，建议寻找‘血纹藤’替代，风险提升5%，效率增益预估18%。”
“杂物房东南角三丈处地下三尺，埋藏废弃‘引气符’残片三枚，灵力残留可汲取，纯度37%。”
这些建议冰冷、精确，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效率至上主义。李清风一开始还将信将疑，但几次尝试下来，效果立竿见影。他的灵力虽然依旧微弱，但增长的速度，比他过去三年盲人摸象般的苦修，快了何止十倍！而且运行起来，似乎更加凝练、顺畅。
他开始像个最虔诚的信徒，严格遵循着这些“神谕”。白天，他不再去听那些照本宣科的早课，而是根据“建议”，去完成一些看似莫名其妙的任务：比如将藏书阁某个角落积灰的、无人问津的《矿物粗解》背得滚瓜烂熟；比如花费数个时辰，观察后山某种特定甲虫的爬行轨迹；甚至是在特定时辰，对着某块看似普通的山石，进行一种古怪的、类似呼吸法的吐纳。
这些行为在旁人看来，与疯了无异。就连唯一还算对他有几分善意的、负责管理杂物房的瘸腿老仆，都忍不住劝他：“清风啊，修炼一途，欲速则不达，还是要脚踏实地，莫要……走火入魔啊。”
李清风只是笑笑，没有解释。他无法解释。难道要说自己脑子里住了个看不见的“老师”，在教他一种名为“绩效”的修炼法？
他只知道，按照这个方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每天都在变强。那种力量一点点充盈身体的感觉，让他沉迷，也让他对脑海中那神秘存在的依赖，与日俱增。
然而，这种依赖并非没有代价。
他渐渐发现，每次严格按照“建议”修炼，尤其是完成那些特别古怪或者消耗巨大的“任务”后，他都会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悄然抽走。同时，胸口偶尔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
他开始隐约意识到，自己力量的提升，似乎……是以某种未知的消耗为代价的。这让他心底深处，埋下了一丝不安的种子。
这一日，他按照“建议”，来到外门任务堂，准备接取一个“收集十斤赤铁矿”的常规任务。“建议”提示，完成此任务过程中，有73%概率触发“偶遇受伤低阶妖兽‘火狸’”，其血液是优化下一阶段灵力运行的关键辅料。
任务堂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李清风低调地排在队伍末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他快要排到柜台时，旁边几个弟子的议论声，隐约传入他耳中。
“……听说了吗？赵虎那家伙，前两天偷偷下山，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瓶‘聚气散’，听说花了足足五十块下品灵石！”
“嚯！他倒是舍得下本钱！看来是被李清风那小子刺激得不轻，憋着劲要突破炼气三层，找回场子呢！”
“聚气散啊……要是咱们也能有一瓶，说不定……”
聚气散？李清风心中一动。这是炼气期弟子梦寐以求的辅助丹药，能大幅提升灵力凝聚速度。他下意识地在心中默问：“聚气散，对我目前修炼效率提升评估？”
几乎是立刻，脑海中浮现信息：
【物品：聚气散（标准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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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作用：药力驳杂，残留丹毒积累，长期服用将降低灵力纯净度上限约5%-8%。】
【性价比评估：低。建议替代方案：以‘血纹藤汁液’混合‘晨露’，辅以特定频率灵力震荡，可模拟聚气散65%功效，无副作用，成本：几乎为零。】
李清风眼角微微一抽。无副作用，成本几乎为零……这“绩效修炼法”，简首是把市面上流行的丹药按在地上摩擦。他心中那点对聚气散的渴望，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咱们外门的大名人李师弟吗？怎么，也来接任务赚灵石，想买丹药了？”
李清风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比普通外门弟子稍好一些、面色带着几分倨傲的青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人他认识，名叫孙淼，炼气三层修为，在外门弟子中算是佼佼者，据说有些背景，与内门某位执事沾亲带故。
“孙师兄。”李清风淡淡打了个招呼，不欲多言。
孙淼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带着审视：“李师弟，听说你一个月前还是个连气感都抓不住的废物，怎么突然就开了窍，连赵虎都能逼退了？莫非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机缘？”
这话问得颇为无礼，带着明显的试探。周围不少弟子都竖起了耳朵，显然也对李清风的突然“崛起”充满好奇。
李清风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孙师兄说笑了，不过是往日积累，厚积薄发而己。侥幸胜了赵师兄半招，不值一提。”
“厚积薄发？”孙淼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三年积累，一朝爆发？李师弟，你这积累的方式，倒是别致得很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李清风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以及他刚才准备接取的、最低等的收集矿石任务。
李清风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异常，终究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孙淼见他不答话，以为他心虚，语气更加得意：“李师弟，机缘这东西，讲究个福缘深厚。若是德不配位，强行占据，恐怕……是祸非福啊。”他拍了拍李清风的肩膀，力道不轻，“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带着几个跟班，趾高气扬地走向柜台，接取了一个奖励丰厚的猎杀妖兽任务。
李清风看着孙淼的背影，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孙淼的试探，恐怕仅仅是个开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丝比一个月前壮大了数倍的灵力，心中那份因力量增长带来的喜悦，被一层淡淡的阴霾所笼罩。
这“绩效修炼法”带来的，究竟是通天之梯，还是……催命符？
他完成收集赤铁矿的任务后，果然在归途“偶遇”了一只腿部受伤、行动迟缓的火狸。按照脑海中的指示，他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取到了所需的血液。
回到杂物房，他一边处理着材料，一边忍不住在心底发问：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帮我？”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一次，脑海中没有立刻浮现那些冰冷精确的数据和建议。
一片沉寂。
仿佛那一首存在的“老师”，第一次，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只有胸口那丝冰凉的触感，似乎……比以往清晰了那么一丁点。
与此同时，青云宗深处，某间云雾缭绕的静室内。
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古朴的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面前，一枚悬浮的水镜中，正清晰地映照出外门任务堂里，李清风与孙淼对话的场景，甚至连李清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凝重，都分毫毕现。
老者手指轻轻敲击着玉质的扶手，低声自语：
“三年沉寂，一月崛起……”
“灵力运行轨迹……古怪……”
“无丹药辅助，进度却远超常人……”
“此子身上，定有隐秘。”
“派人……仔细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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