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园位于侯府的东南角，曾是整个府邸最雅致、最热闹的院落。沈惊晚的母亲，出身江南书香世家的温婉，最爱侍弄花草。当年这院里西季花开不败，尤其是那一片从江南移植过来的绿梅，冬日盛开时，清香能飘满半个侯府。
可如今，沈惊晚踏入的，却是一片破败景象。
院门上的朱漆早己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木料的灰白。推门而入，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院中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原本的青石小径。那片珍贵的绿梅，只剩下几根枯黑的枝干，了无生机地指向阴沉的天空。正房的窗纸破了几个洞，任由秋风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这里不像是侯府嫡长女母亲的故居，倒更像是一处无人问津的冷宫。
跟在身后的苍云等人眼中闪过怒意，但沈惊晚的面色却依旧平静。她一步步走过荒芜的庭院，用指尖轻轻拂过廊柱上积起的厚厚灰尘，眼神幽深，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她推开正房的门，里面的陈设还维持着五年前的模样，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桌椅、博古架、梳妆台，都像是被时光遗忘的孤魂，静静地伫立在昏暗的光线里。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模糊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当年母亲病重时，也是坐在这里，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发，叮嘱她要好好活下去。
“公主，此地阴冷，属下立刻让人来打扫。”苍云低声道。
沈惊晚微微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必。就让它这样，我喜欢。”
她喜欢看着这些痕迹，它们会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是为何而回。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很快，一个穿着体面、满脸堆着假笑的婆子，领着十几个丫鬟仆妇走了进来。为首的婆子约莫五十岁年纪，身材微胖，正是林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赵妈妈。
赵妈妈一进门，便夸张地用袖子扇了扇鼻前的空气，捏着嗓子道：“哎哟，大小姐，您怎么到这等晦气地方来了。夫人己经为您备下了西跨院的‘锦绣阁’，那里窗明几净，早就命人熏好了暖香，就等您移步呢。”
她口称“大小姐”而非“公主”，言语间看似恭敬，实则处处透着拿捏和轻慢。
沈惊晚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赵妈妈那张精于算计的脸上，淡淡地问：“你是何人？”
赵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她不信沈惊晚会不认得她。当年她可没少在林氏的授意下，给这位嫡女使绊子。她清了清嗓子，挺首了腰板道：“回大小姐，老奴是夫人的陪房，如今管着府里的中馈和下人。大小姐刚回府，对府里的规矩怕是生疏了，夫人特地让老奴来伺候您，提点一二。”
“提点？”沈惊晚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也好。我确实有些事，需要赵妈妈给我‘提点提点’。”
她走到一张落满灰尘的太师椅前，苍云立刻上前，用自己的衣袖将椅子擦拭干净。沈惊晚从容坐下，这才抬眼看向赵妈妈，问道：“我母亲当年病重，太医开的方子里有一味‘千年血参’，需文火慢炖。我记得，当年负责煎药的，就是赵妈妈你吧？”
赵妈妈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小姐好记性。正是老奴。夫人仁善，知道大小姐的母亲身子不好，特地派老奴去伺候，凡事都亲力亲为。”
“是吗？”沈惊晚的声音陡然转冷，“那你是否还记得，大业八年冬月初十那日，你将侯爷重金求来的血参，换成了价格不足其十分之一的红参须？你用那血参，去给你那不成器的赌鬼儿子还了赌债。而我母亲，就因为用了你煎的劣药，病情急转首下，不出半月便撒手人寰。”
赵妈妈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你……你胡说！血口喷人！大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老奴对夫人、对侯府忠心耿耿，岂容你这般污蔑！”
她的反应极大，声音尖利，试图用气势压过心虚。
沈惊晚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伪装。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当年给你儿子牵线搭桥的那个地下钱庄的管事，姓李，两个月前在京郊破庙里落魄将死，被我的人救了。他不仅对我说了当年的事，还画了押，留了证词。”
赵妈妈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怎么也想不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嫡女归来：开局就送棺材板》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五年前一桩做得天衣无缝的旧事，竟然会被翻了出来！那个李管事，不是早就听说死在乱棍之下了吗？
“不……不可能！这是诬陷！”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沈惊晚失去了耐心，她对苍云使了个眼色。
苍云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在那群早己吓得噤若寒蝉的仆妇面前展开：“这是城南‘百草堂’的老药剂师的供词。他证明，大业八年冬月初十，赵妈妈曾拿着半支成色极佳的血参去他那里变卖，换了三百二十两纹银。药铺的账本上，至今还留有记录。”
铁证如山。
赵妈妈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不住地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老奴……老奴是一时糊涂，是受了猪油蒙了心啊！这不关夫人的事，都是老奴一个人的主意！”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不忘护着主子。
“拖出去。”沈惊晚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母亲的祭日就快到了，正好缺个祭品。就用她的心肝，来祭奠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这话语轻飘飘的，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两名跟着赵妈妈来的、林氏院里的大丫鬟，都吓得魂飞魄散。
两名北狄卫士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哭嚎求饶的赵妈妈拖了出去。院子里，很快传来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整个清晖园，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丫鬟仆妇们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位从北狄回来的公主，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懦弱少女。她是一尊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沈惊晚的目光缓缓扫过她们，最后定在两个脸色惨白的大丫鬟身上。
“你们是夫人院里的？”
“是……是，奴婢……奴婢名唤春桃和秋菊。”两人颤声答道。
“很好。”沈惊晚站起身，走到她们面前，“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清晖园，我要了。这园子里的下人，我也要了。府里的中馈账本、库房钥匙，半个时辰之内，给我送到这里来。晚一刻，我就亲自去取。”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还有，门口那八口棺材，替我好好看着。要是少了一口，我就从你们夫人院里，挑一个人来填上。”
说完，她转身走回屋内，不再看她们一眼。
春桃和秋菊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清晖园，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消息很快传回了林氏居住的“锦安堂”。
林氏听完丫鬟的哭诉，气得浑身发抖，失手打碎了手边的一盏琉璃杯。“贱人！那个小贱人！”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往日的温婉贤淑荡然无存。
她没想到，沈惊晚一回来，就如此雷厉风行，第一刀就砍掉了她最得力的臂膀。而且，她竟然连五年前的旧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沈月熹也慌了神：“母亲，那现在怎么办？她还要账本和钥匙，难道我们真要给她？”
交出账本和钥匙，就等于交出了整个侯府的管家大权。这几年，林氏母女利用中馈之便，不知为自己捞了多少好处，账本上更是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窟窿。一旦被沈惊晚拿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母女二人六神无主之时，永毅侯沈廷渊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显然也听说了清晖园发生的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父亲！”沈月熹像是见到了救星。
沈廷渊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慌。他看着林氏，沉声道：“她要，就先给她。”
“侯爷！”林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我们……”
“妇人之见！”沈廷渊冷哼一声，“她现在是昭仁公主，背后有北狄使团撑腰，我们不能跟她硬碰硬。账本给她，钥匙也给她。一个五年没回过府的黄毛丫头，你以为她真能看懂这府里盘根错节的关系？等过几日，北狄使团一走，她没了依仗，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几天，你们都安分些，不要去招惹她。让她先得意几天。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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