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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最“忠心”的导盲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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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后的世界,最初对宋今禾而言,是充满敌意和恐惧的。每一个熟悉的角落都潜藏着危险,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挫败。她变得封闭、易怒,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然而,陆江停没有给她沉溺于黑暗的机会。他像一位最耐心、最睿智的引路人,也是最“忠心”的导盲犬,以一种全新的、绝不伤及她自尊的方式,悄然介入她的生活,为她重新铺设轨道。

他首先做的,是重建她对空间的掌控感。

他没有搀扶她,而是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将宋家别墅她常活动的区域——从卧室到卫生间,从楼梯到餐厅,乃至后院的玻璃阳光房——所有家具的边角都用柔软的海绵条仔细包裹。然后,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寸寸地“丈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这里是门框,往左三步是你的书桌,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放着你的盲文练习板和纸。”

“下楼梯时,记住,第七级台阶有一道轻微的划痕,脚感不同,那是你的中间标记。”

“阳光房的门槛稍微高一点,但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放了一盆你最喜欢的栀子花,它的香气就是你的路标。”

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不带丝毫怜悯,更像一个严谨的工程师在讲解图纸。他鼓励她自己行走,即使偶尔磕碰,他也从不惊呼,只是在她停顿或犹豫时,给出简洁的提示:“向右偏了十公分。” 或是,“手可以再抬高一点,前面是书架。”

渐渐地,宋今禾不再需要他亦步亦趋的跟随。她可以独自在房间里移动,可以准确地找到水杯,甚至可以摸索着给自己泡一杯简单的茶。这种对环境的重新掌控,像一缕微光,驱散了她心中部分因失控而产生的恐慌。

其次,他为她枯燥的康复训练注入了“游戏”的趣味。

盲文学习初期枯燥而艰难,指尖触摸到的凸点如同天书。陆江停没有催促,而是将学习变成了猜谜游戏。

“今天这几个点位组合,猜猜是什么字?提示,是你最近常听的那首德彪西曲名的第一个字。”

当宋今禾凭借记忆和触感猜出“月”字时,他毫不吝啬他的赞赏:“聪明!看来音乐和文字在你这里是相通的。”

他甚至找来一些简单的盲文乐谱,鼓励她尝试用尤克里里弹奏。当断断续续却准确的音符从她指尖流出时,他会在旁边轻轻哼唱,用轻松幽默的调侃化解她的紧张:“嗯,虽然比不上钢琴版的空灵,但这份‘盲弹’的勇气,足以秒杀大多数乐手了。”

他更是她与外界重新连接的桥梁。

他不再仅仅给她读财经新闻或散文,而是开始朗读一些关于极限运动员、探险家或者同样战胜视力障碍的杰出人物的传记。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讲述方式生动,仿佛带着她亲历那些壮阔的冒险。

“想象一下,你现在不是坐在家里,而是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靠着星图和风向来辨别方向……”

他还会详细地为她描述天气,不是简单的“晴天”或“下雨”,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江风停不住》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而是:“今天的阳光很慷慨,透过窗户洒在你左前方的地毯上,那块波斯图案的颜色一定被照得特别鲜艳。窗外那棵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了,风一吹,就像下着一场慢动作的金色雨。”

他用语言为她作画,让失去光明的世界,依然充满了色彩和动态。

最让宋今禾触动的是,他小心翼翼地守护并引导着她的“爱好”。

她知道她不能再弹奏复杂的钢琴曲了,眼神时常会“望”向琴房的方向,带着落寞。陆江停察觉到了。他没有说空洞的安慰,而是有一天,牵着她走到钢琴前,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在琴键上。

“还记得《月光》的起始和弦吗?”他低声问。

宋今禾的手指微微颤抖,凭着肌肉记忆,按下了那几个音符。清冷的琴音在空气中荡开。

陆江停站在她身后,没有碰她,只是用他沉稳的声音引导:“下一个音,在你右手食指往上两个白键……”

他就这样,像一个无声的指挥,引导着她,依靠记忆和听觉,缓慢地、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重新“触摸”出了《月光》的第一乐章。虽然生涩,时有停顿,但当那熟悉的旋律从她自己手下流淌而出时,积蓄己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混合着重逢的喜悦与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静静地等她哭完,递上纸巾,语气轻松地说:“看,它没有离开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

陆江停始终恪守着“好朋友”和“生活导师”的界限。他体贴入微,却从不越界。他的触碰仅限于必要的引导,他的关怀恰到好处,绝不让她感到被同情或束缚。他更像一个可靠的、无所不能的“伙伴”,用他的智慧、耐心和幽默,一点点地将她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出,为她黑暗的世界里,点亮了一盏盏温暖的灯。

宋今禾开始变了。她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虽然笑容还不像从前那样毫无负担,但至少不再是绝望的哭泣。她开始主动询问外界的事情,甚至会和陆江停开玩笑,抱怨盲文点字磨得指尖疼。她找回了部分从前的开朗,那开朗里,沉淀了经历磨难后的坚韧与平和。

宋明轩看着女儿身上发生的积极变化,对陆江停的感激和信赖与日俱增。他甚至私下对苏曼说:“曼曼,你看,江停是真的有办法。他现在对今禾,更像是亦兄亦友的导师,这份情谊,很难得。”

苏曼看着女儿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细微笑容,再看看那个始终保持着恰当距离、眼神却深邃如潭的年轻人,心中的忧虑如同藤蔓,缠绕得更紧。她看得分明,陆江停用的不是猛药,而是温水。他正在用一种更高明、更可怕的方式,将自己变成女儿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和依赖。这种渗透,比任何激进的情感表白,都更加致命。

而陆江停,看着宋今禾在他的引导下,一步步重新建立起生活的秩序,找回生命的活力,他的心中充满了某种扭曲的满足感。他知道,他正在成功地,将这只折翼的鸟儿,豢养在他精心打造的、温暖的牢笼里。他不急,他有的是耐心,等待她彻底习惯他的存在,再也无法离开他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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