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宋家为宋今禾提供了最优渥的物质条件,但失明带来的困境,远非闭门不出就能完全规避。在陆江停的鼓励和康复师的建议下,宋今禾开始尝试更多独立的外出活动,比如去特定的盲人阅读角,或者由保姆陪同在附近的公园散步。
然而,社会并非总是充满善意。
一个午后,宋今禾在保姆的陪伴下,来到一家以环境安静、服务周到著称的高端咖啡馆,与一位同样有视力障碍、但在音乐创作上颇有造诣的朋友见面。她穿着简约而昂贵的羊绒裙,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手持导盲杖,在保姆的引导下,小心地走向预约的座位。
尽管她举止得体,但那根白色的导盲杖和略显迟缓谨慎的步伐,依旧引来了些许注视。几个坐在不远处、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低声交谈着,不时发出压抑的嗤笑。
“看她那样子,还来这种地方喝咖啡?能品出什么味儿啊?”
“啧啧,真是浪费了那身衣服,穿给谁看呢?”
“听说以前是A大的校花呢,弹钢琴的,可惜了,现在成了个瞎子……”
议论声并不算大,但在宋今禾变得异常敏锐的听觉里,却如同针扎一般清晰。她握着导盲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带着毛刺的刷子,刮过她的皮肤,让她感到难堪和刺痛。保姆想要出声制止,却被宋今禾轻轻拉住,她不想引起更大的关注和难堪。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在她身侧响起:
“几位,公共场合议论他人缺陷,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教养,还是家族传承下来的‘美德’?”
陆江停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淬了冰,扫过那几个嚼舌根的年轻人,强大的气场瞬间让那一片区域的气温都降了几度。
那几个人显然认出了陆江停(他归国后己在一些财经场合露过面),被他眼神中的厉色和隐约透露出的身份震慑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悻悻地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陆江停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仿佛处理了几只恼人的苍蝇。他转身,走到宋今禾身边,刚才那冰冷的语气瞬间化为春水般的温和:“没事了。”他极其自然地接过保姆手中的牵引绳,示意保姆可以稍作休息,然后亲自引导她,走向她预约的位置。
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地托着她的肘部,步伐完全配合着她的节奏,为她隔开了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和议论。坐在她对面的盲人朋友也松了口气,低声对宋今禾说:“今禾,你这位朋友……气场好强。”
宋今禾没有回答,只是感受着身边这个男人带来的、令人安心的庇护。刚才的难堪和委屈,在他的出现后,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离开咖啡馆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陆江停撑开一把宽大的黑伞,将她严实地护在伞下,自己的半边肩膀却淋湿了。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宋今禾靠在椅背上,沉默了很久。车窗外雨刷器规律地摇摆,像是扫过她心头的阴霾。
“有时候觉得……真不公平。”她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以前我觉得,我拥有很多,可以轻易地帮助别人,包括……你。可现在,我连独自喝杯咖啡,都可能被人嘲笑。最好的我们,好像永远不在同一个时段。你需要被拉一把的时候,我尚且有能力。而现在我需要被解救的时候……却只能依赖你的力量。”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命运弄人的感慨,以及一丝深藏的自卑。她想起了过去那个明媚自信、可以轻易对身处困境的陆江停施以援手的自己,与现在这个连基本尊严都需要他來维护的、脆弱无助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江停放缓了车速,侧过头看她。她靠在车窗上,墨镜己经取下,露出苍白而精致的脸,长长的睫毛垂着,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混杂着心疼、愧疚,以及一种更复杂的、名为占有欲的情绪。
他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一处安静的林荫道旁。
“谁说的?”他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而清晰,“最好的我们,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
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她,只是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被雨水沾湿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而是现在。”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她的脸颊旁,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在我有能力守护你的时候,你恰好需要我。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时’吗?”
他的话语像是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宋今禾冰冷的心湖。她怔住了,下意识地“望”向他声音的方向。
“以前是你照亮我,”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现在,换我来做你的眼睛,你的盾。这不叫依赖,今禾,这叫做……彼此需要。”
“彼此需要”西个字,他说得极其缓慢而郑重,像是在她心上烙下印记。
车厢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一种无声的、强烈的情感张力在蔓延。
宋今禾感觉到他的靠近,他温热的气息己经拂到了她的鼻尖,带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雪松冷香,此刻却混合了一种危险的、令人心悸的侵略性。
她没有躲闪,心跳如擂鼓。
他的唇,最终没有落在她的唇上,而是带着无比的珍视和克制,轻轻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印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不带,却充满了宣誓意味和保护欲的吻。
温暖,干燥,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像一个无声的承诺,烙印在她的皮肤上,也烙印在她黑暗的世界里。
宋今禾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暖意同时涌上心头,让她几乎落泪。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大衣的前襟,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浮木。
“江停……”她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陆江停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和依赖的举动,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得偿所愿的暗芒,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真实的悸动。他伸出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别怕,有我在。”他在她耳边低语,如同最郑重的誓言。
车外风雨飘摇,车内却温暖如春。
宋今禾靠在他怀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即使身处永恒的黑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她的世界,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和令人恐惧。
最好的我们,是不是在同一时段,似乎己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在她最深的黑暗里,他成了那束唯一的光。
而她,心甘情愿地,沉溺于这片由他构筑的光明与温暖之中,忽略了那光芒之下,可能隐藏的、更加深邃的阴影。
番茄炒蛋加不加糖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WT1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