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某军营，夜色如墨，只有巡逻兵整齐的脚步声和远处靶场隐约的风声打破寂静。
江凛坐在宿舍的书桌前，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面部轮廓。他面前摊开着信纸，手里握着钢笔，却久久没有落笔。这对他来说很不寻常，他向来思路清晰，做事果决，无论是写战术报告还是家书，都能迅速完成。
但这次，他有些迟疑。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陆青峰大大咧咧把家里寄来的信拍在他桌上的情景：“喏，你家阮阮又来信了！还寄了包裹！啧啧，这妹妹真是没白疼！” 那语气里的炫耀和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还有那封信……陆青峰毫不避讳地念了其中关于他的那段：“……江凛那小子最近不对劲，老对着北方发呆，还看合影，我猜他是不是看上咱家阮阮了？哈哈！”
当时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回了句“胡说八道”，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看合影？他确实看了。看的也确实是那张有陆阮阮在背景里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她，站在家人中间，笑得眉眼弯弯，乖巧得像个瓷娃娃，完全看不出半点能徒手制服混混的彪悍。
这种强烈的反差，就像一根轻柔的羽毛，时不时就在他心尖上挠一下，不疼，却存在感极强。
他想起她装傻时无辜的大眼睛，想起她被家人打趣时羞恼又无奈的模样，也想起她站在领奖台上（陆青峰信里描述了），穿着蓝色列宁装，从容自信，光彩照人的样子……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叫陆阮阮的姑娘，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方式，侵占了他的部分思绪。这种陌生的、不受控的情绪波动，让他有些烦躁，又有些……新奇。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落笔。先是例行公事般地给父母写了封报平安的信，语气简洁。写完家书，他顿了顿，重新抽出一张信纸。
这一次，笔尖几乎没有犹豫。
“陆阮阮同志：”
开头依旧是那个疏离而正式的称呼。
“来信（指陆青峰转述的那封）己悉。欣闻你荣获厂‘先进工作者’称号，在此表示祝贺。这是对你工作能力的肯定，望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字迹刚劲有力，内容官方得像是组织上的慰问。
但接下来，笔锋微转。
“南方近日多雨，气候潮湿。你之前所寄驱蚊膏效果甚佳，同袍皆感念。若有暇，不知可否告知此物于何处购得？或……尚有富余？”
他写得很含蓄，没有首接索要，只是“询问购买途径”或“是否有富余”。但这对于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是不喜欢麻烦“无关”女性的江凛来说，己经是破天荒的主动了。
这驱蚊膏自然是陆阮阮空间里的好东西，外面根本没得卖。他心知肚明，却还是以此为借口，写下了一行看似平常，实则暗藏心思的文字。
最后，他笔尖停顿良久，才又添上一句：
“北方天寒，注意保暖。江凛。”
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客套的寒暄，只有一句干巴巴的“注意保暖”，和他那个力透纸背的签名。
放下笔，他看着这封简短的回信，眉头微蹙。这似乎……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但他最终还是将信纸折好，装入了信封。
有些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难以芟除。
这封注定会让陆阮阮感到意外的信，带着江凛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心绪，即将跨越山河，寄往那个在他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记的北方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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