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笼罩着上党郡的小县城。三日未至，风己变味。
县司衙门前的铜鼓被敲响三次，差役捧着诏文高声宣读：“查盐铁吏贾屠，私卖官铁、以次充好、盘剥百姓，罪证确凿，依《秦律·金布律》判‘耐为隶臣’，削职查办，押解咸阳候审！”
人群爆发出震天欢呼。
孩童在街巷奔走相告，老农握着新犁铧跪地叩首，柳三娘眼含热泪，一把将铭牌“共工001”的锄头紧紧抱在怀里。
村中妇孺提壶送浆，争相来到共工坊门前道谢。
那座曾因无名匠人聚集而被讥为“野炉”的小院，如今门楣高悬木匾——民协工坊·上党首立。
铁老头站在炉火前，满脸烟灰，双手颤抖。
他取出一柄打磨得锃亮的犁铧，躬身递向陈默，声音沙哑哽咽：“三十年了……我当了一辈子黑匠，躲官府、受欺辱，连儿子都嫌我脏。可今天，我终于能抬头说一句——我是个匠人。”
陈默接过犁铧，沉甸甸的不只是铁器，更是民心。
但他眉心未展，眼神冷峻如刀锋。
胜局己定？不，这只是风暴前的第一阵微澜。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陈默独坐灯下，正翻阅从县档抄录的铁料出入账册，忽觉胸口一烫！
【叮——】
【系统警报：历史节点预警触发！】
【事件名称：嫪毐之乱】
【倒计时：11小时59分……11小时58分……】
【提示：地方资源异动或与中枢权争联动，请警惕‘隐线布局’】
红光闪烁，映得他瞳孔收缩。
“嫪毐……”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脑海瞬间翻涌起史书上的血色篇章——那个假宦惑主、拥兵作乱、几欲篡国的巨奸！
而就在数日前，贾屠密信中那一句“咸阳那边己打点妥当”，此刻如毒蛇吐信，再度钻入耳中。
若此人真是嫪毐安插在地方的眼线？
那么这次盗卖官铁，并非只为敛财，而是为叛军筹备军资！
秦国严禁民间冶铁，所有铁料皆由官营统管。
可若通过层层转手、伪装用途，便可悄无声息将战略物资输往关中……尤其是短刃、甲钉这类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兵器构件！
想到这里，陈默脊背发凉。
这不是一起孤立贪腐案，而是一场遍及郡县的暗网渗透！
他霍然起身，吹灭油灯，只留一线月光洒进屋内。
随即披衣而出，首奔共工坊后院密室。
半个时辰内，嬴月到达，素衣裹身，发髻微乱却目光清明；柳三娘带着几名可靠妇人紧随其后；铁老头拄着铁锤，喘着粗气赶到。
“出事了。”陈默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我们扳倒了一个贾屠，但他的背后，可能牵着一条通往咸阳的毒藤。”
众人屏息。
“从今日起，共工坊表面仍造农具，实则转产两类物件：一是短匕首胚，藏于车轴配件之中；二是甲片铆钉，标记‘修具专用’，批量入库。”他顿了顿，“对外宣称是为了应对秋收后可能出现的盗匪，提前加固农车防具。”
柳三娘皱眉：“可朝廷若有巡查……”
“所以必须隐蔽。”陈默看向铁老头，“您选十个最信得过的青年，每日子时来此轮训，学锻、识纹、记谱。我不求他们成大师，只求一旦有变，三天之内能拉起一支秘密工匠队。”
老人重重点头：“我这辈子没为国家铸过一寸刀，若还能活到那一天，死也甘心。”
“还有你。”陈默转向嬴月，“清点全乡各户存粮、布匹、牲畜，哪家有骡马、谁家藏了旧甲，都要记下来。绘一张《乡里应急物资图》，标注可征用、可转移、可藏匿的位置。”
嬴月凝视着他，轻声道：“你在准备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不是我在准备。”陈默望向窗外沉沉黑夜，“是秦制告诉我——太平之下，必有裂痕。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裂痕崩开之前，把柱子先立好。”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犬吠。
一名少年匆匆跑来，在门外急报：“陈兄！县衙方向有动静，两骑快马正朝这边赶来，打着官符灯笼！”
众人神色一凛。
陈默却缓缓坐下，端起冷茶饮了一口，眸光如渊。
而真正的风暴，从来不在市井喧嚣处，而在庙堂无声时。
就在此刻，一缕晨光悄然爬上屋檐。
远处官道尘土微扬，两名驿卒策马疾驰而来，手中黄帛在风中猎猎作响。
其中一人翻身下马，高举文书，朗声道——
“奉郡守令：即日起，严查聚众结社、私蓄兵械、囤积粮秣！违者以谋逆论处！”
清晨，天光未明，县衙方向传来马蹄急响。
两骑驿卒踏破晨雾，黄帛在风中猎猎展开，如一面无声战旗。
新任盐铁佐吏立于司衙前阶，声音冷硬如铁：“奉郡守令：即日起，严查聚众结社、私蓄兵械、囤积粮秣！凡涉金属冶炼，须日日报备，违者——以谋逆论处！”
围观百姓噤若寒蝉，纷纷退避。
柳三娘攥紧衣角，指尖发白；铁老头拄着铁锤，脊背微微颤抖。
那“报备”二字，分明是冲着共工坊来的刀锋。
陈默立于人群最前，一身素袍无纹，低眉顺目，躬身应诺：“谨遵上令。”
可他垂下的眼底，却翻涌着冰火交织的冷笑。
来了。
他早知贾屠背后必有靠山，也料到扳倒一个小小盐铁吏，绝不会让那根深蒂固的暗网崩塌。
如今这道禁令，字字诛心，句句设防，哪里是为安民？
分明是一场清洗的开端！
真正的风暴，从来不是市井喧嚣中的鼓噪，而是庙堂之上悄然落下的诏书。
一纸命令，便可将民间所有自发组织、潜在力量尽数扼杀于萌芽。
而那些藏在农具夹层里的短匕胚、铆钉谱……若被查出，便是坐实“私造兵器”的死罪。
但——
陈默缓缓抬头，目光掠过佐吏阴冷的脸，投向远方灰蒙的天空。
他不怕查，只怕你不来查。
共工坊从成立之初，便依《秦律·工律》备案为“农具修造所”，每一炉铁、每一道工序，皆有文书可溯。
他利用系统精准核算产量损耗，连废渣比例都控制在律法允许的极限之内。
你让我报备？
好，我日日上报，数据精确到斤两，账册整齐如官档，叫你挑不出一丝错漏。
你要的是把柄？我给你的，全是铜墙铁壁。
送走佐吏，陈默转身步入内室，袖中手指微动，轻抚过腰间那枚由系统兑换而出的“简化记账板”——仅拇指大小，却能自动生成符合秦制格式的出入明细。
这是他的底气，也是他在这森严密网中游刃有余的凭仗。
夜幕降临，风雨骤至。
狂风撕扯着屋檐茅草，暴雨如注，砸得院中青石噼啪作响。
陈默独坐灯下，正整理今日上报的冶炼记录，忽觉窗棂一颤。
一道黑影掠过檐角，快如鬼魅。
紧接着，一封信笺自门缝悄然滑入，湿漉漉地躺在地上，像一片沾血的落叶。
他缓缓起身，吹灭灯火，只留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那封信——无印无署，唯有一页素帛，一行小篆跃然纸上：
“子敬贤弟，别来无恙？咸阳宫中，尚有故人念君。”
笔锋瘦劲，转折有力，起笔带钩，收尾藏锋。
陈默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滞。
这字迹……他认得。
那是李由的笔。
当年父亲陈翁在郡府任书吏时的同僚之子，如今李斯座下最得意的门生，咸阳廷尉府要员。
他曾与自己论过竹简断句，辩过律令轻重，也曾月下对饮，笑谈天下大势。
可此人，怎会在此刻，送来如此暧昧之信？
“咸阳宫中，尚有故人念君……”
是示好？是试探？还是……警告？
窗外雷声滚滚，雨点如万军奔袭，敲打着这座小城的命运之门。
就在此时，胸口猛然一烫！
【系统警报：主线任务更新】
【任务·咸阳暗流】开启——介入中枢政变，阻止叛乱蔓延。
【当前进度：0%】
【提示：旧识传音，非为叙旧。权力漩涡己启动，请选择立场与路径。】
陈默盯着地图良久，提笔蘸墨，墨汁滴落，晕开如血。
他缓缓落下第一笔，在通往函谷关的驿道起点，画下一个圆圈。
风未止，雨更疾。
而那封无名小篆信，静静躺在案头，仿佛一枚尚未引爆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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