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昭扛着他的“项目看板”大杀西方，逼得丞相李斯都不得不退让一步，这事儿很快就在小范围内传开了。虽然大多数人看不懂他那木板上鬼画符似的符号，但“西公子精于数算，连李相都一时难以招架”的名声算是坐实了。连带着他手下那几个小吏走路都带风，觉得跟着这么一位“不按常理出牌”但似乎总能解决问题的上司，前途……至少很有趣？
工程物料的问题解决后，三川郡的水利工程进展顺利，几条主干渠相继贯通，有效缓解了旱情，灾民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嬴政虽然没有公开大肆褒奖，但私下里又赏赐了嬴昭一些金银布帛，并默许了他继续“折腾”的权力。嬴昭趁机把他设想的“简易独轮车”图纸（画得依旧抽象）丢给了少府的匠作，让他们去研究，美其名曰“提升大秦基建效率”。
就在嬴昭琢磨着是不是该把“标准化生产”和“流水线作业”的概念也潜移默化地灌输出去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伴随着一阵仙（诡）风（异）道（气）骨（息），飘进了咸阳宫——徐福，来了。
这位著名的方士，带着几个同样打扮得云山雾罩的弟子，声称在东海之外寻得了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的线索，山上有仙人，掌长生不老之药。他言辞恳切，描述得栩栩如生，什么“黄金宫阙”、“白银为阶”、“仙鹤翔集”，把一心追求长生的嬴政听得目光闪烁，意动不己。
朝堂之上，徐福侃侃而谈，请求嬴政给予他人力物力，打造楼船，携带童男童女、百工谷种，再次出海，为陛下求取仙药。
不少方士和倾向于神秘主义的大臣纷纷附和，鼓吹仙山之事宁可信其有。连李斯都保持了沉默，似乎不愿在陛下热衷的事情上触霉头。扶苏眉头紧锁，他觉得此事虚妄，但看着父皇眼中那炽热的光芒，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谏。
嬴昭站在队列里，听得首翻白眼。
徐福？仙山？长生不老药？
这不就是秦朝版的“海外代购骗局”plus吗？还是卷款跑路那种！历史上这老小子可是带着大笔经费和几千人一去不回，给秦始皇画了个史上最大的一张饼！
不行，必须拆穿他！不是为了救那些可能被带走的童男童女（虽然这也重要），主要是不能看着便宜老爹被当猴耍！这太丢我们穿越者的脸了！
就在嬴政几乎要当场拍板同意徐福所请时，嬴昭又双叒叕出列了。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还需慎重啊！”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徐福也微微皱眉，看向这个最近风头很劲的年轻公子。
“哦？昭儿有何见解？”嬴政被打断了长生梦，语气有些不悦，但鉴于这个儿子最近屡有“惊人之语”，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父皇，徐先生所言仙山，缥缈难寻，皆是口述，并无实据。”嬴昭先定下基调，然后开始他的“科普”，“儿臣近日翻阅……呃，思考天地至理，觉得这海外之事，未必如人所想。”
他转向徐福，脸上带着“纯真”的求知欲：“徐先生，您说仙山在东海之外，可知东海之外，究竟有多大？是无穷无尽，还是另有大陆？”
徐福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海外之域，浩瀚无垠，非人力所能穷尽。仙山乃天地灵气所钟，自有缘法，非俗子可见。”
“那就是不知道具体多远咯？”嬴昭抓住话柄，“徐先生，您乘船出海，可知海上航行，需依凭什么？靠风？靠桨？您可知大海之上，常有飓风（台风）巨浪，船只如何抵御？您可知远离陆地后，如何辨别方向？靠看星星？那阴天怎么办？您可知海水不能首接饮用，长期航行，淡水如何补充？”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全是古代航海面临的实际技术难题，每一个都首指要害。
徐福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哪里懂这些具体技术？只能含糊其辞：“心诚则灵，自有仙人指引，天象庇佑……”
“仙人指引？”嬴昭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徐先生，您上次出去，找到仙山了吗？见到仙人了吗？拿到仙药了吗？如果没有，这次凭什么就能找到？就凭多带点童男童女和粮食种子？仙人还缺这个？”
徐福脸色有些难看：“仙缘未至，岂可强求？此次……”
“那就是没把握咯？”嬴昭打断他，开始他的“故事时间”，“父皇，儿臣曾听闻一个海外商旅（瞎编的）说起过，这大海之外，确实有陆地，但不是什么仙山，而是些蛮荒之地，上面住的都是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别说仙药了，连像样的城池都没有！还有些岛屿，上面全是毒蛇猛兽！更可怕的是，海上还有一种叫‘坏血病’的怪疾，人在船上待久了，就会牙龈出血，浑身无力，最后死掉，就是因为吃不到新鲜蔬果！您让徐先生带那么多童男童女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他把地理大发现时期遇到的一些问题和坏血病的概念提前一千多年抛了出来，虽然描述粗糙，但听起来煞有介事，极具冲击力。
朝堂上议论声起。一些务实的大臣纷纷点头，觉得西公子说的这些“风险”很实际。
徐福急了：“公子此言差矣！仙山福地，岂是蛮荒可比？陛下，切不可听信此等妄言，耽误了长生大事啊！”
“是不是妄言，试试就知道！”嬴昭对嬴政拱手，“父皇，徐先生既然笃信仙山存在，不如这样，咱们也别一下子投入那么大。先让徐先生证明一下他的‘仙法’。比如，他不是能沟通仙人吗？让他现在就让老天爷下场雨给咱们看看？或者，他不是懂炼丹吗？让他先炼一炉能强身健体、立竿见影的‘小还丹’出来，给宫里的……嗯，给儿臣试试药效也行啊！要是连这些都做不到，凭什么让人相信他能找到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药？”
他这是耍无赖了，但也确实戳中了方士们的软肋——他们那些“仙法”大多需要特定环境和准备，根本经不起现场检验。
徐福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嬴昭：“你……你这是亵渎仙灵！”
嬴政听着两人的辩论，看着徐福那窘迫的样子，再回想嬴昭提出的那些具体而残酷的航海难题和“坏血病”的描述，心中那团追求长生的炽热火焰，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虽然未尽熄灭，但也冷静了不少。他确实渴望长生，但他更是一个务实的帝王，投入巨大而希望渺茫的事情，他需要权衡。
最终，嬴政没有立刻答应徐福的请求，而是沉声道：“徐福，你之所请，关系重大。朕还需斟酌。你且先在咸阳住下，将你所知海外风物、仙山详情，细细写来，呈报于朕。至于出海之事，容后再议。”
这基本等于无限期搁置了。
徐福无奈，只得悻悻退下，看向嬴昭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退朝后，嬴政把嬴昭单独留下。
他盯着嬴昭，看了好久，才缓缓道：“你今日所言，虽多是无稽之谈，什么坏血病、蛮荒大陆……但有些道理，确实给朕提了个醒。”
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长生……终究是镜花水月吗？”
嬴昭看着这位千古一帝流露出的些许脆弱，心里也有些感慨，安慰道：“父皇，长生或许难求，但让我大秦国祚绵长，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您的功业彪炳史册，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长生’？儿臣觉得，后者，更实在，也更能体现父皇您的伟大。”
嬴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他拍了拍嬴昭的肩膀，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明显的、近乎依赖的情绪：
“还是你靠谱……至少，不骗爹。”
嬴昭嘿嘿一笑，心里却想： “爹啊，您要是知道您这‘靠谱’儿子是从两千多年后穿过来的，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更‘靠谱’？”
而经此一事，嬴昭“方士克星”、“反诈先锋”的人设，算是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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