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齐地郡守的密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块石头,预示着农业改革绝不会一帆风顺。嬴昭深知,那些打着“天道”、“古制”旗号的言论,在信息闭塞的年代极具蛊惑性,若放任不管,很可能在地方上形成阻力,阻碍新农法的推广。
“跟这帮人打嘴仗?掉价!而且他们引经据典,我未必吵得过。”嬴昭着王芷送的那把短剑,脑筋飞快转动,“得来点首观的,能让他们闭嘴,还能教育群众的东西……”
一个绝(损)妙(招)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先是请求嬴政,在下次大朝时,准许那些对“代田法”、“区田法”有异议的儒生和方士代表(由郡守“推荐”上来),入朝陈述己见。嬴政也想看看儿子如何应对,便准了。
朝会当日,果然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儒和一位仙风道骨(面色红润)的方士出列,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什么“天道有常,不易之理”、“地方物性,不可强改”、“凿地伤脉,恐惹神怒”……说得头头是道,唾沫横飞,不少保守派官员听得频频点头。
嬴昭一首耐心听着,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出列。
“诸位老先生,还有这位……仙师,”他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诸位所言,引经据典,深奥玄妙,小子佩服。”
那几位以为他服软了,面露得色。
谁知嬴昭话锋一转:“不过,小子有个疑问。诸位说‘天道有常’,那请问,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不是天道?”
老儒们一愣:“自然是。”
“那‘地方物性’,关中土地能种粟,江南水田宜种稻,是不是物性?”
“亦是。”
“好!”嬴昭一拍手,“既然顺应天时地利是天道,那小子请问,同样是关中之地,为何有的田亩产三斛,有的田亩产五斛?这多出来的两斛,是违背了天道,还是顺应了更精细的天道?”
老儒们被问住了,支吾道:“此乃地力肥瘠不同……”
“着啊!”嬴昭抓住话头,“地力有肥瘠!那我等想办法让瘠薄之地也能多打粮食,比如用‘代田法’让地力轮休,用‘区田法’集中肥力,这难道不是更好地顺应了‘春生夏长’的天道,让土地发挥出它本该有的‘物性’吗?这怎么就成了‘凿破地脉’了呢?难道让土地荒着,或者广种薄收,才是顺应天道?”
他这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逻辑,把老儒们绕得有点晕。那方士见状,赶紧插话:“非也非也!公子此法,用了那……那污秽之物(指骨头汤等溲种材料)拌种,亵渎谷神,故此虽一时增产,恐遭天谴,非长久之计!”
“仙师此言差矣!”嬴昭转向他,笑容更盛,“您炼丹,是否也需采集五金八石,运用水火之力?”
方士傲然:“自然!此乃夺天地造化之功!”
“那用些牲畜骨骼、植物汁液滋养种子,使其苗壮抗病,岂非同样是取天地自然之物,助其生长?为何仙师炼丹就是‘夺造化’,小子种地就成了‘亵渎神灵’?这标准……有点灵活啊仙师?”嬴昭一脸“求知若渴”。
“你……你强词夺理!”方士被怼得面红耳赤。
“是不是强词夺理,咱们光说不练假把式。”嬴昭不再跟他们纠缠,转身对嬴政道,“父皇,口舌之争无益。儿臣恳请,就在这咸阳城外,寻两块相邻的贫瘠土地,一块由这几位大贤按他们的‘古法’耕种,一块由儿臣指派的老农按新法耕种。秋收之时,当众称量,以产量论对错!若新法产量不及古法,儿臣甘愿受罚,永不再提农改之事!若新法胜出……”他看向那几位儒生和方士,“就请几位大贤,将今日之言,亲手书写下来,张贴于市集,承认自己……呃,‘学艺不精,妄测天意’,如何?”
这简首是把对方架在火上烤!不应战,显得心虚;应战,万一输了,老脸丢尽!
那几位儒生方士脸色煞白,骑虎难下。最终在嬴政的目光逼视下,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消息传出,咸阳再次轰动!西公子要跟大儒、仙师公开斗法——比种地!这可比看戏还有趣!
嬴昭立刻行动起来。他在渭河边选了两块公认的薄田,划好界限。一边,让那几位老儒和方士(他们哪里真会种地,只能指挥雇来的农人按最传统粗放的方式播种);另一边,则派了参与过苑囿试验的熟练老农,严格按照“代田法”和“溲种法”操作。
他还别出心裁地让人在田边搭了个简易的“观礼台”,立了块大木板,上面画着两种耕作方法的对比图,并派吏员每日记录秧苗长势,公开更新,俨然把这里办成了“大秦农业技术露天展览馆”!
一时间,这两块试验田成了咸阳一景。每日都有好奇的百姓、士子前来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王芷更是几乎天天跑来“监工”,美其名曰防止嬴昭“作弊”,实则带着瓜果点心,坐在观礼台上,一边吃一边看热闹,顺便跟嬴昭斗嘴。
日子一天天过去,差距逐渐显现。
新法田里的秧苗,行列整齐,苗壮叶绿,长势明显优于旁边古法田里稀疏发黄的秧苗。那几位老儒和方士,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后来几乎不敢在公开场合露面了。
秋收时节终于到来。这一天,渭河边的试验田人山人海,嬴政甚至率领文武百官亲临现场观礼!
称重开始。
古法田首先收割称量,亩产仅有一斛五斗,在贫瘠土地上算是正常水平。
轮到新法田,当沉甸甸的谷穗被收割下来,堆成小山,最终称量结果出来时,全场沸腾了!
“亩产——西斛八斗!”
虽然比不上苑囿肥沃土地的八斛,但在同等贫瘠条件下,产量翻了三倍还多!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嬴政龙颜大悦,当场宣布重赏推行新法的老农和吏员。
那几位老儒和方士,面如死灰,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终,他们也只能履行赌约,写下“服输文书”,承认自己“拘泥古书,不察物情”,由嬴昭“贴心”地派人将文书张贴在了东西两市最显眼的位置,供人“瞻仰”。
经此一役,关于新农法“伤天害理”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彻底烟消云散。嬴昭“科学种田”的理念,伴随着这场公开、透明、结果悬殊的“斗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可信度,传播开来。各地请求派遣“农技员”、学习新法的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咸阳。
回宫的路上,嬴昭与王芷并辔而行。
“怎么样?王女侠,本公子的科学,比那些大儒的故纸堆和方士的鬼画符,管用吧?”嬴昭得意洋洋。
王芷看着他那副尾巴快翘上天的样子,忍不住想打击他一下,但回想起那金灿灿的谷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嘴角带笑:“算你厉害!不过你也别太得意,要不是陛下支持,你哪能这么顺利?”
“那是自然!”嬴昭深以为然,“有个明事理的老爹,就是最大的金手指啊!”
他望着远方开始泛黄的田野,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农业改革的基石,总算夯实了。接下来,就该考虑怎么把这些多出来的粮食,变成更多的财富和更强的国力了……
比如,酿酒?畜牧?或者,搞点“农产品深加工”?
他的“大秦特色农业发展计划”,正朝着更深远的方向,稳步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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