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务策论试”与“百家讲坛”的设立，如同在沉寂的士林池水中投下了两块巨石，涟漪不断扩散。虽然仍有老派儒生私下痛心疾首，但越来越多的年轻士子开始调整方向，不再只埋头故纸堆，而是尝试着将经典理论与钱粮、律法、工程等实际问题结合。博士宫内辩论之声不绝，少府、司空府等衙门也迎来了第一批充满朝气、跃跃欲试的实习士子，带来了不少新气象。
嬴昭对此乐见其成，感觉自己为大秦的“人才库”又添了一把活力柴火。他自个儿则继续在多个身份间无缝切换：今天去平准署盯着新钱铸造的进度，明天到试验田查看新引进的几种豆类（他试图推广轮作和改善饮食结构）的长势，后天还得去太医院，检查那群白胡子老头有没有偷偷给宫里人开大补的虎狼之药。
这日，他刚从太医院出来，就被一位面生的中年女官拦住了去路。女官衣着体面，神色却有些局促不安。
“奴婢拜见西公子。”女官深深一福，“奴婢是华阳太后宫中掌事（虚构，假设一位地位较高的太妃），冒昧打扰公子，是有一事相求。”
华阳太后？嬴昭搜索了一下记忆，是嬴政的一位长辈，如今在宫中颐养天年，地位尊崇。
“女官请讲。”嬴昭客气道。
女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太后娘娘年事己高，近日颇觉精力不济，夜不能寐。太医院按公子规矩，只开了些安神温补的汤剂，然效果甚微。娘娘听闻公子精通养生之道，连陛下都赞不绝口，故特命奴婢前来，想向公子讨个……讨个食补的方子。”
嬴昭一愣，原来是来求“养生秘籍”的。他哪懂什么高深养生，无非是些现代健康常识。但看着女官期盼的眼神，想到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太太，心一软，便道：“太后凤体违和，小子自当尽力。请随我来。”
他领着女官回到自己的偏殿，没有开什么复杂药方，而是根据老年人常见问题，结合秦朝现有的食材，口述了几个简单的食疗方子：
比如，用小米、红枣、百合熬粥，安神助眠；
用山楂、陈皮泡水，消食化积；
适当吃些核桃、黑芝麻（他费了好大劲才描述清楚这是什么），补益肝肾。
他还特意强调：“太后凤体，以温和调养为主，切忌滥用补药。平日可于宫中园圃散步，活动筋骨，保持心情舒畅，比吃什么药都强。”
女官如获至宝，用心记下，千恩万谢地去了。
嬴昭本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没曾想，几天后，效应开始显现。
先是华阳太后那边的宫人传来消息，说太后用了公子推荐的枣仁百合粥后，睡眠确实改善了些，精神头也足了，很是高兴。
紧接着，仿佛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各路嫔妃、公主，甚至是有些地位的宫女嬷嬷，都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西公子的“养生秘方”。今天这个派人来问皮肤干燥怎么办，明天那个托人来询手脚冰凉如何调理……
嬴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成了宫廷妇女之友？兼职妇科……啊不，是全民保健医生？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些深宫女子的问题五花八门，很多己经超出了“养生”范畴。有人抱怨宫中生活无聊，有人感慨身不由己，甚至有人隐晦地询问，女子是否只能依附于父兄夫君，能否有其他可能？
这些问题，让来自现代的嬴昭心生感慨。这个时代的女性，尤其是宫廷女性，看似锦衣玉食，实则束缚极多。
“光给食疗方子治标不治本啊……”嬴昭摸着下巴思考，“得给她们找点精神寄托，或者……学点东西？”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想起自己推行“实务策论”时，也曾想过女子教育，只是当时阻力太大，暂且搁置。如今，或许可以从宫廷内部，以“养生”、“技艺”为名，先搞个试点？
他跑去请示嬴政，措辞十分“狡猾”：
“父皇，近日宫中多位娘娘、姐妹向儿臣询问养生之道，儿臣深感后宫和睦，凤体安康，乃父皇之福，亦是国家之幸。然，空谈养生，效果有限。儿臣以为，若能引导娘娘姐妹们学习一些有益身心的技艺，如辨识草药、学习医理、甚至读书识字、管理账目，不仅能强身健体、陶冶性情，更能明理增慧，有助于管理宫务，教导子女。此乃‘修身齐家’之实学，于内宫风气，亦大有裨益。”
他把“女子教育”包装成了“高级养生”和“管理培训”，听起来完全是为了后宫和谐与皇室福祉。
嬴政正在批阅关于“实务策论”带来积极变化的奏章，心情不错，听了嬴昭的话，觉得颇有道理。后宫安宁，确实能让他省心不少。学习医术、管理，听起来也比争风吃醋、搞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强。
“准了。”嬴政大手一挥，“此事由你操办，先在宫内择一安静殿宇试行，莫要太过张扬，内容需……嗯，雅正有益。”
有了嬴政的默许，嬴昭立刻行动起来。他选了一处靠近苑囿、环境清幽的偏殿，命名为“蕙质堂”（取“蕙质兰心”之意，听起来就很高雅）。聘请了太医院一位医术精湛、性格温和的老太医教授基础医理和草药知识；又从博士宫请了一位学问渊博、性格开明（好不容易找到的）的老博士，讲授《诗经》、《列女传》（暂时只能教这些）以及简单的算术。
消息传出，后宫反响出乎意料地热烈。长期处于无聊和压抑中的妃嫔、公主们，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华阳太后首先表示支持，几位地位较高的妃子也带头报名。连一些有头有脸的宫女，也鼓起勇气请求旁听。
“蕙质堂”开课第一天，居然座无虚席！虽然大家都保持着宫廷礼仪，但眼神中的好奇与兴奋是掩藏不住的。
嬴昭偷偷去观摩了一下，看到那位老博士讲到“关关雎鸠”时，台下一位年轻公主忍不住小声跟同伴讨论“这雎鸠是何种鸟？”，被老博士温和解答后，脸上露出的那种纯粹求知的快乐，让他感到一阵欣慰。
王芷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事，跑来找嬴昭，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他：“行啊嬴上上，手都伸到后宫去了？你这是要当天下女子的师表啊？”
“别瞎说！”嬴昭赶紧澄清，“我这是为了解决宫廷养生难题，顺带提升一下女性同胞的自我修养！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信你才怪！”王芷撇撇嘴，但眼神里并没有反感，反而有点……欣赏？“不过……能让她们学点东西，总比整天闷在宫里勾心斗角强。算你做了件人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蕙质堂”的影响开始慢慢显现。妃嫔公主们在一起学习，多了共同话题，关系似乎融洽了些。有人学会了辨认草药，开始在自家小院里种植，丰富了生活；有人学了算术，居然能帮着核对一下自己宫里的用度开销，减少了浪费和底下人动手脚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一种微妙的变化在悄然发生。这些女子开始意识到，除了容貌和争宠，她们还可以拥有其他的价值——知识、技能，甚至是管理能力。虽然这仅仅是萌芽，但在等级森严、女性地位低下的秦朝宫廷，己堪称石破天惊。
嬴政偶尔问起“蕙质堂”的情况，听闻妃嫔们精神面貌有所改善，宫务管理也更井井有条，满意地点点头，对嬴昭道：“此事你办得不错。看来这‘养生’之道，亦可养心。”
嬴昭心中暗笑，他这“曲线救国”的女子教育试点，总算迈出了艰难而成功的第一步。他仿佛看到，未来或许不仅仅有“蕙质堂”，还能有更多让女性展现才华、提升自我的机会。
当然，他也知道，这条路很长，很艰难。但至少，他己经播下了一颗种子。
“接下来，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宫女的退休再就业问题了？”他看着窗外忙碌的宫女，又开始了他天马行空的“社会改造”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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