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惊魂夜的后遗症，是姜念做了整晚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谭杰希扭曲的脸，一会儿是黑衣人如同鬼魅般的身手，最后定格在谢知宴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里。
醒来时，她浑身冷汗，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窗外天光微亮，她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未读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
仿佛昨晚那通带着无奈叹息和《金刚经》承诺的电话，只是她惊惧过度产生的幻觉。
但脚踝处空落落的感觉，和心底那份劫后余生的悸动，都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在谢知宴派来的“影子”保护下，逃过一劫。
而那个掌控一切的牢头，似乎对她这次越狱行为，表现出了超乎预期的……宽容？
这种认知，让姜念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更深的忐忑。
早餐时，家人显然都知道了昨晚的事。
姜宸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显然对谭杰希的作死行为愤怒到了极点。
姜弘毅和林婧则是后怕不己，一边给女儿夹菜压惊，一边再次强调了安全问题。
“念念，以后想去哪里，一定要多带人！不行就让你哥或者爸爸陪着！”林婧心有余悸。
姜念乖巧点头，心里却想，带再多的人，恐怕也比不上谢大佬手下的影子部队来得管用。
一整天，姜念都有些心神不宁。
复健时，那高科技设备反馈的数据都显示她心率偏高，注意力不集中。
复健师委婉地提醒她放松心情。
她倒是想放松！可一想到谢知宴那无处不在的关怀，她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傍晚，她正对着窗外发呆，福伯又来了。
这次他手里没拿任何盒子或平板，表情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以形容？像是混合了欣慰、同情和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小姐，”福伯清了清嗓子，“谢先生……亲自来了，在楼下客厅等您。”
姜念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
他来了？！他居然亲自上门了？！是因为昨晚的事来兴师问罪？还是……
她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故作镇定地走下楼。
客厅里，谢知宴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
夕阳的余晖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他今天没穿西装，是一身质地柔软的深灰色休闲装，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却依旧带着迫人的气场。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西目相对。
姜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目光依旧沉静，却比平时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压抑的怒火，又像是……别的什么。
“谢、谢先生。”她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谢知宴没说话，只是迈开长腿，一步步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姜念的心尖上。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地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木香，混合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垂眸，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像是在检查她是否完好无损。
“吓到了？”他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低沉，带着真实的颗粒感。
姜念老实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有一点。”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伸出手。
姜念吓得闭了下眼睛，以为他要做什么。
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落下。他的手越过她的肩膀，从她身后的沙发上，拿起了一个……包装朴素的纸袋？
姜念愕然地看着他。
谢知宴将纸袋递到她面前，语气平淡无波：“赔礼。”
又、又是赔礼？！这次是什么？不会又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学习资料”或者高科技“玩具”吧？
姜念颤抖着手接过纸袋，入手很轻。她迟疑地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几本……书？
最上面一本的封面，是手绘的可爱小动物，书名是——《放松心情的一百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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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看着这几本画风截然不同、但主题都围绕着放松和治愈的书，整个人都懵了。
他……他送她这个？在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吓之后？
这和他之前送脚链、送高科技复健仪、送天价项链的画风……严重不符啊！
谢知宴看着她呆住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他抬手，指了指那本《放松心情的一百种方法》，语气带着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认真：
“第三十七页，深呼吸法。第七十二页，渐进式肌肉放松。”
“今晚，试试。”
姜念：“……” 所以，他不仅送了书，还提前看过了？！连页码都给她划好了重点？！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疯批？！连安慰人都搞得跟下达工作指令一样！
看着她依旧傻愣愣的样子，谢知宴似乎叹了口气。他上前一步，距离更近。
姜念甚至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他抬起手，这一次，指尖轻轻落在了她的眉心，带着微凉的触感。
“这里，”他的指腹缓缓抚过她因为紧张而微蹙的眉头，动作生涩却异常轻柔，“皱起来了。”
他的指尖像带着微弱的电流，所过之处，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姜念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怕我？”他低声问，目光锁住她的眼睛。
姜念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注视下，最终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也、也不是很怕……”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谢知宴的眸色深了些，指尖从她的眉心滑落，虚虚地点了一下她的心口。
“这里，”他的声音更低沉，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磁性，“跳得很快。”
姜念的脸“轰”地一下爆红！他、他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我……”她慌乱地想后退，却被他用眼神定在原地。
“不用怕。”
他收回手，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笨拙的安抚？“我不会伤害你。”
“……”姜念低着头，心脏依旧狂跳，却好像……不是因为害怕了。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内容却让姜念差点咬到舌头：
“《如何与偏执型人格伴侣相处》，第西章，第二节，当对方表现出非攻击性安抚行为时，可适当给予正向反馈，有助于建立良性互动。”
“你，预习了吗？”
姜念：“！！！”
他居然！他居然真的把那本说明书当真！还用来指导实践？！甚至还抽查她的预习情况？！
这日子没法过了！！！
看着姜念一副快要羞愤自燃的模样，谢知宴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极淡、极短暂的弧度。
他的小鸟，连害羞都这么……生动。
“看来，没有。”
他得出结论，语气听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下次，记得看。”
姜念：“……” 没有下次！她回去就把那破资料烧了！
谢知宴似乎完成了此次探视和送礼的主要任务，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
“书，记得看。”
“温泉，”他顿了顿，“下次，我带你去。”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姜念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怀里抱着那袋治愈系书籍，脸上温度灼人，心跳依旧紊乱。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又摸了摸刚才被他指尖碰过的眉心和……心口。
这个疯批佛子……
他好像，真的在很认真、很努力地，用他那种逻辑死亡但执行力超强的方式，学着……对她好？
虽然过程惊悚，方式奇葩，但……
姜念把发烫的脸埋进那本《放松心情的一百种方法》里，闷闷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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