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那冰冷决绝的谕令，如同一道道催命的符咒，在庄严肃穆的太和殿内回荡不休。
“满门抄斩！”
“三族流放！”
“永世不得赦免！”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砸在百官的心头，让这冰冷的殿堂，仿佛瞬间化作了修罗场。
瘫在地上的王宗德，听到这诛族灭门的判决，浑浊的双眼中最后一点神采也彻底熄灭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鸣，竟是急火攻心，一口黑血喷出，当场昏死过去。
金鳞卫如狼似虎地冲上前来，将他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在汉白玉的地砖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紧接着，霍北宸手持账册，面无表情地开始点名。
“户部尚书，孙文亮！”
“工部侍郎，钱德海！”
“兵部右侍郎，李……”
他每念出一个名字，便有一名官员面如死灰，在地，被如狼似虎的金鳞卫架出殿外。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末日的哀歌。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方才还占据了朝堂近三分之一的王党势力，便被一扫而空。太和殿内，瞬间变得空旷了许多。
剩下的官员们，无论是平日里的政敌，还是保持中立的墙头草，此刻都噤若寒蝉，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震慑得心胆俱裂。
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似温和，甚至有些优柔寡断的年轻天子，一旦亮出獠牙，竟是如此的狠辣，如此的……不留余地！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清洗，这是刮骨疗毒！是用最酷烈的手段，将附着在大周这具病体上的毒瘤，连根剜去！
赵珩站在丹陛之上，冷冷地看着这番景象。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砍掉几个大臣的脑袋容易，但要收拾王家留下的这个烂摊子，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目光扫过殿下战战兢兢的群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再是狂怒，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诸位爱卿，国贼己除。但，雁门关外的二十万狄族铁骑，还在等着我们。”
群臣闻言，身体一颤，这才从刚才的血腥震慑中，惊醒过来，想起了那个悬在头顶的、更 可怕 的威胁。
是啊，王家是倒了，可仗，还是要打的。
赵珩缓缓走回龙椅，坐下。他看着殿中那些被查抄出来的金银财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李德全。”
“老奴在。”
“传朕旨意。”赵珩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将查抄王家及其党羽所得全部家产，即刻清点入库。其中一半，充作军饷，立刻发往北境前线，犒赏三军！另一半，纳入内帑，以备不时之需。”
“遵旨！”李德全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批财物，何止千万两？有了这笔钱，大周的国库，瞬间就从见底的状态，变得充盈起来！
赵珩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堆积如山的账册上。
“至于这些账册……”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当众，全部烧掉。”
“什么？！”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就连霍北宸，都忍不住抬起头，眼中露出不解之色。这些账册，是王家经营了二十年的罪证，上面牵连的官员，何止今日被拿下的这几十人？毫不夸张地说，只要顺着这本账册查下去，整个大周的官场，至少要被清洗掉一半！
如此重要的东西，皇上竟然要……烧掉？
一名御史斗胆出列，叩首道：“皇上，万万不可！此乃国贼罪证，当留于史馆，警示后人。更是顺藤摸瓜，清除余孽的利器，岂可一烧了之？”
赵珩看着他，眼神深邃。
“警示后人？”他淡淡地反问，“朕今日在太和殿上杀人抄家，难道还不够警示吗？”
“至于清除余孽……”他冷笑一声，目光缓缓扫过殿下每一位官员的脸，“朕若是将这账册上的名字，一一查办，诸位爱卿可以告诉朕，明日，这太和殿上，还能剩下几个人来替朕办事？”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不少官员都心虚地低下了头，冷汗涔涔。
他们心中都清楚，官场之上，盘根错节，谁又能真正干净？即便没有主动投靠王家，平日里的人情往来、年节孝敬，又有几人能完全免俗？若真要按这账册一一清算，那便是要掀起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狱！届时，朝局必将彻底瘫痪，而北境的狄族，便可趁虚而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下整个大周！
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了天子的用意！
这是一招……杀人诛心之计！
他用雷霆手段，斩掉了王宗德这个首恶和他的核心党羽，这是“杀人”，是立威，是震慑！
然后，他再当众烧掉这本可以牵连无数人的“阎王簿”，这是“诛心”，是安抚，是给出路！
他用这种方式，清晰无比地告诉剩下的所有人：过去的，朕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敢重蹈王家的覆辙，那王宗德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
这一手帝王心术，玩得是何等的炉火纯青！
想明白这一层，殿下的官员们，心中再无半分侥幸，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感激。
“皇上圣明！”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叩首高呼。
紧接着，整个太和殿的官员，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这一次的跪拜，与往日里的例行公事截然不同。他们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发自内心的臣服。
经此一役，这位年轻的天子，才算是真正地，将这满朝文武，将这大周的权力，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烧。”
赵珩看着伏地不起的群臣，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殿中，立刻有太监搬来一个巨大的铜盆。霍北宸亲自将那些足以让无数人头落地的账册，一本一本地，投入了火盆之中。
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将那些密密麻麻的罪恶，化为了一缕缕青烟。
火光跳跃着，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也映照在赵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他知道，他赢了。
赢得了对朝堂的绝对掌控。
他转头，望向殿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太阳，似乎快要出来了。
“传朕第二道旨意。”他的声音，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即刻起，擢升安远将军（德妃之兄）为征北大将军，总领对狄族一切战事！命其三日之内，点齐京畿大营五万精锐，即刻北上，驰援太原！”
“擢升兵部左侍郎张柬之为兵部尚书，协同新任户部尚书，即刻督办粮草军需，不得有误！”
“另，开内帑，取白银三百万两，黄金十万两，于京中设招贤馆，募天下勇士，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报效国家！有能破敌者，不吝封侯之赏！”
一道道谕令，从他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
擢升将领，委任钱粮，招募兵勇……方才还因王家之事而停滞的战争机器，在这一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高效率，重新运转了起来。
殿下的官员们，听着这一系列果决而清晰的安排，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他们知道，那个需要他们这些“老臣”来扶持的年轻皇帝，己经一去不复返了。
此刻坐在龙椅之上的，是一位杀伐果断、恩威并施、真正懂得如何驾驭这个帝国的……君主。
……
长乐宫内。
沈微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东方天际，那一抹渐渐亮起的鱼肚白。
芳若和采绿站在她身后，两个小丫头的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与担忧。昨夜的钟声，太和殿前的杀伐，她们虽未亲见，却也能想象到其中的凶险。
“主子，您说……皇上他……能成吗？”采绿小声地问道。
沈微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他若不成，我们现在，看到的就不是日出，而是乱军的烽火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李德全那略显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一路快步而来，气息还有些不匀，但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喜悦。
他走到沈微面前，不等行礼，便颤声道：“仙姑！成了！全成了！”
“王家……王家倒了！满门抄斩！其党羽，一网打尽！”
“皇上……皇上他，按照您说的，烧了账册，安抚了群臣，然后下旨，发兵北上了！”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但话里的意思，却清晰无比。
沈微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所做的，只是为赵珩铺好了路，递上了刀。而最后，那个敢于挥刀，并且懂得如何收刀的，终究还是他自己。
“好。”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字。
旭日，终于冲破了云层。
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皇城，也洒在了长乐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万道霞光。
一场足以颠覆王朝的危机，在黎明之前，被悄然化解。
但沈微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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