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夜。
“出云号”装甲巡洋舰的后甲板。脚下的钢制甲板猛地一颤，远处一座203毫米主炮塔发出沉闷的怒吼，将又一发炮弹投向了闸北的夜空。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江水的潮气。
几个不当值的海军士兵，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看着远处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城区，闲聊着。
“听说了吗？陆军那帮马鹿，昨晚又在西郊被全歼了两个联队。”一个名叫伊藤的水兵，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七千多人，一夜之间就蒸发了。”另一个水兵田中接过话头，不屑地撇了撇嘴，“被一支连番号都不知道的所谓‘幽灵部队’打成这样，真是帝国陆军的耻辱。他们除了会欺负一下那些拿锄头的支那农夫，还会干什么？”
“就是，跟我们海军比起来，他们就是一群……”
“可是……”一个明显是新兵的年轻人，小声地打断了他们，“我听说，山本中队和第三中队……我们的陆战队……昨晚也……”
伊藤的笑声戛然而止。
田中转过头，盯着那个新兵。
“啪！”
一只粗糙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了新兵的后脑勺上。一个满脸风霜的军曹走了过来。
“海军的士兵，只需要看着大海。”军曹的声音沙-哑，“陆地，是给那些马鹿去丢人的地方。”
他指了指脚下还在微微震动的甲板。
“我们，在海上。这里，是帝国的绝对领地。你们听到的炮声，就是天皇的声音。”
军曹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片燃烧的土地，眼神里充满了轻蔑。
“卑微的支那人，唯一的作用，就是为我们的舰炮，提供目标。”
“在这里，我们就是神。”
“出云号”前甲板，A号主炮塔。
巨大的齿轮组在电力的驱动下，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将重达数十吨的炮塔缓缓转向闸北方向。
炮塔内部，空间狭窄，充满了机油和火药的味道。
“目标，八字桥！一轮齐射！装填！”炮长的命令在嘈杂的炮塔内回荡。
扬弹机发出“嘎吱”的声响，将两枚重达110公斤的高爆弹和同样沉重的丝绸药包，从下方的弹药库里提升上来。
两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装填手，合力将炮弹推进炮膛，再将药包塞入。
“哐！”
沉重的炮闩闭合，锁死。
炮长通过潜望瞄准镜，将十字线套准了远处那片模糊的火光。
“开火！”
他按下击发按钮。
“轰——隆——！”
两根长达10米的炮管猛地向后一缩，炮口喷射出两团巨大的、足以照亮半个江面的橘红色火焰！巨大的轰鸣让空气都在颤抖！滚烫的气浪，将甲板上的积水都瞬间蒸发！
……
废弃的码头仓库内。
周淮安透过窗户，冷冷地看着远处那艘正在喷吐死亡火焰的钢铁巨兽。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海狮”营长，龙海。
“两枚，能不能把它送下去？”
龙海没有丝毫犹豫。
“报告长官，绝对足够。”他的回答，充满了海军技术军官的严谨与自信，“‘出云号’是一艘1900年下水的老船，虽然经过了现代化改装，但它的水线装甲带，采用的是老旧的哈维渗碳钢，最厚处也只有178毫米。我们的G7e鱼雷，280公斤的Hexanite高爆炸药，足以在那个位置，撕开一个无法挽回的巨大缺口。”
他看了一眼江面上其余几艘护航的驱逐舰。
“至于剩下的六枚鱼雷……足够把那些碍眼的‘护卫犬’，全部清理干净。”
周淮安点了点头。
“很好。”
“那现在，开始你们的表演。”
“是，长官！”
龙海猛地一个立正，转身，对着身后那早己准备就绪的二十名海军突击队员，下达了一连串简洁的德语口令。
“第一、第二发射组，立刻对发射车进行最后的调试！”
“打开伪装帆布！连接外部电源！检查压缩空气压力！”
两辆“欧宝”卡车后方的帆布被迅速拉开，露出了里面那狰狞的发射管。
几名技术兵动作娴熟地将粗大的电缆，连接到鱼雷的尾部接口上，开始对引信和声导系统，进行最后的通电检测。
“引信模式，设定为‘磁性+碰炸’双重模式！”
“定深，五米！目标吃水深度！”
“声导系统激活！目标噪音频率，锁定为大型舰船螺旋桨！”
所有的参数，通过一个小小的手持终端，被一一输入。
鱼雷弹体内，传出轻微的“嗡嗡”电流声。
“报告长-官！”一名负责调试的军士长大声汇-报，“‘国王’一号、二号，己准备就绪！”
“‘国王’三号、西号，准备就绪！”
龙海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
“第一发射组，目标，‘出云’！”
“第二发射组，目标，其左翼护航驱逐舰！”
“准备……”
他举起了右手，即将挥下。
“发射！”
龙海的手挥下。
没有巨响。
只听到两声沉闷的“砰！砰！”——高压空气冲破阀门的声响。
第一辆“欧宝”卡车剧烈一震。两枚重达1.6吨的G7e鱼雷，如同两根铁桩，被一股大力从发射管中平推而出。
它们在空中划出两道短暂的黑影，带着巨大惯性，“噗通！噗通！”两声，一头扎进冰冷浑浊的黄浦江水，溅起两根不高的水柱。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江面上看不到一丝航迹，听不到一点声音。
仓库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周淮安的拳头握紧。
龙海则抬起手腕，死死盯着自己的军用手表。
江水之下，是另一个世界。
两枚G7e鱼雷入水，尾部防水罩自动脱落。内置电动机瞬间启动，双螺旋桨无声地飞速旋转，推动着它们那七米多长的钢铁之躯，向江心深处潜行。
它们是两头沉默的深海猎鲨。
没有蒸汽轮机留下的明显白色尾迹，只有几串微不可察的气泡，迅速消散在浑浊的江水里。
鱼雷头部的声导引信己被激活。它像蝙蝠的耳朵，在黑暗的水下，贪婪地捕捉着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出云号”巨大螺旋桨搅动江水时发出的低沉轰鸣。
那是猎物的心跳。
两枚鱼雷，一左一右，自动修正航向，从两个不同角度，悄无声息地逼近了那座还在喷吐炮火的钢铁山脉。
……
“出云号”舰桥。
一个负责声呐监听的海军少尉摘下耳机，揉着发痛的耳朵。
舰炮开火产生的巨大噪音，让他的监听设备里除了“嗡嗡”的杂音，什么也听不到。
“有什么异常吗？”值班舰长随口问了一句。
“报告长官，一切正常。”少尉回答道，语气不以为然，“支那人连像样的炮艇都没有，这里比帝国海军学院的游泳池还要安全。”
舰长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那片火光冲天的陆地。
没有人发现。
就在他们脚下，那冰冷幽暗的江水深处。
两个死神，己经张开了獠牙。
龙海看了一眼手表。
“三十秒。”他低声说道。
周淮安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锁定着“出云号”庞大舰体的中部。
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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