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的等待，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林默没有浪费一分一秒。在007的建议下，他将半小时用于注射高浓缩营养液和进行短暂的深度睡眠，以修复身体的亏空。剩下的时间，他则完全沉浸在适应与掌控“真理之眼”的训练中。
指挥中心里，他静静地坐着，面前只放了一杯清水。
在普通人眼中，这只是一杯水。但在林默的视野里，它是一个无比复杂的世界。
“开启。”
他第一次尝试时，海量的数据瞬间淹没了他。水分子的布朗运动轨迹，玻璃杯的硅酸盐晶格结构，光线穿过水面产生的折射率变化，所有信息巨细无遗地呈现在他眼前，让他头痛欲裂。
他明白了，“真理之眼”就像一台拥有无限算力的超级计算机，但如果使用者不懂得如何下达精准的指令，就会被无用的垃圾信息所淹没。
他必须学会“筛选”。
“关闭无关信息，只显示能量结构。”
视野中的画面瞬间清爽了许多。水分子和玻璃杯的物质形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代表着内能和势能的、平稳流动的淡蓝色光晕。
“切换，只显示结构弱点。”
淡蓝色的光晕隐去，玻璃杯的杯口边缘，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肉眼无法察觉的红色亮点。那是烧制过程中留下的一处应力集中点。
林默伸出手指，指甲在那处红点上轻轻一弹。
“啪！”
一声脆响，坚固的玻璃杯，竟从那个点开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哗啦一声碎裂开来，水流了一桌。
赵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林默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眼神古井无波。他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掌握着这份神明般的力量。他学会了如何过滤，如何聚焦，如何将“真理之眼”从一个全景摄像头，变成一柄可以指哪打哪的、无坚不摧的“手术刀”。
当基地的运输通道传来一阵轻微的、磁悬浮引擎独有的嗡鸣声时，林默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设备到了。
一台银灰色的、造型流畅的无人运输机，安静地悬停在卸货平台。舱门打开，几个由007远程操控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将两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密封箱，和一个低温冷藏箱运了下来。
箱子被送到医疗区。当林默亲手打开它们时，饶是赵东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一个箱子里，是一台充满了未来科幻感的精密仪器。它由一个银色的中枢处理器和两个分离的、头盔状的神经连接器组成，通体由不知名的合金打造，表面看不到任何一颗螺丝，充满了浑然一体的工业美感。仪器的铭牌上，印着一行德文：“Gehirn-Brücke”，意为“大脑之桥”。
而另一个冷藏箱里，则整齐地排列着三支试剂。试剂中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如同星云流转的蔚蓝色。
“这是‘星尘’脑细胞活性剂。”林默拿起一支试剂，对着灯光看去，他的“真理之眼”清晰地看到了液体中那些正在进行着复杂能量交换的活性粒子，“它可以暂时性地将大脑神经元的传递效率，提升三百倍以上，并为受损的脑细胞提供一层能量护盾。”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流传出去，都足以在整个科技界和医学界，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
但现在，它们只是林默用来拯救自己兄弟的，工具。
没有多余的废话，林默开始熟练地组装和调试那台“大脑之桥”。他甚至不需要看说明书，在“真理之眼”的视野下，每一个接口的能量流向，每一条数据线的传输协议，都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赵东在一旁，只能像个学徒一样，笨拙地打着下手。他看着林默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中那份敬畏，又加深了几分。他越发觉得，自己追随的，或许早己不是一个凡人。
“把‘星尘’给王虎注射进去。”林默将一支试剂递给赵东。
赵东小心翼翼地接过，将那蔚蓝色的液体，缓缓注入王虎手臂的静脉之中。
在林默的视野里，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星尘”粒子如同亿万个微小的信使，顺着血液循环，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精准地抵达了王虎的大脑。它们散发出柔和的蓝色辉光，开始修复那些因为精神折磨而变得萎靡的神经元，并在那个黑色的“梦魇囚笼”外围，形成了一道坚固的能量壁垒。
一切准备就绪。
林默在王虎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躺下。他看着天花板，神色平静，但赵东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赵东。”林默忽然开口。
“在，默哥！”赵东立刻挺首了身体。
“听着，接下来的事情，会超出你的认知。”林默的声音很沉，“我要进入王虎的大脑。在他的潜意识里，我是一个入侵者，他的本能会攻击我。而周启明留下的那个精神陷阱，更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我们两个都永远困在里面。”
赵东的心，揪紧了。
“这个过程，我的身体可能会出现任何反应，抽搐，痉挛，甚至七窍流血。但你记住，”林默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断开我们之间的连接。除非007下达指令，否则，谁也不能碰这台机器。明白吗？”
“……明白！”赵东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不仅是命令，更是托付。林默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林默不再多言，拿起一个神经连接头盔，缓缓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另一个头盔，则被机械臂轻柔地安放在王虎的头部。
“007，开始神经同调，以我的意识为主导。”
“指令确认。‘大脑之桥’启动，神经同调开始。同步率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
林默闭上了眼睛。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仿佛他的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身体里硬生生地抽离了出去。
他的意识，化作一道数据流，被拉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由无数神经元脉冲构成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一个散发着绝望与痛苦气息的、血红色的漩涡。
他知道，那就是王虎的意识核心，那个被“梦魇囚笼”禁锢的地方。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天旋地转。
无数混乱的、破碎的记忆片段，像锋利的刀片，从他意识的两侧刮过。有童年时在泥地里打滚的欢笑，有新兵营里汗流浃背的训练，有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紧张，也有被俘后遭受折磨的无尽痛苦。
这是王虎的人生。
林默强忍着那股仿佛要将自己也同化的精神冲击，死死守住自己的意识核心，穿过了这片记忆的乱流。
终于，眼前的景象，稳定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阴冷、潮湿的房间里。
这里，他认得。是第九研究所的，地下审讯室。
只是，眼前的审讯室，己经变得诡异而扭曲。墙壁上，那些本该是隔音棉的东西，变成了一张张哀嚎的人脸，在无声地开合着嘴巴。天花板上，垂下的不是灯，而是一条条冰冷的、不断滴落着黑色液体的铁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那把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不合身的迷彩服，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
是王虎。
是王虎童年时期的，潜意识投射。
“叛徒……他们都是叛徒……”
“赵东哥……他不要我了……”
“他们是来杀我的……”
小男孩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被植入的、绝望的话语。
而在他的周围，一圈圈黑色的、如同雾气构成的影子，正缓缓地盘旋着。那些影子，发出低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不断地将“背叛”、“抛弃”、“死亡”这些负面的念头，灌输进小男孩的脑海里。
每一道黑影，都长着一张模糊的脸。
那是周启明的脸。
这里，就是“梦魇囚笼”的核心。一个由谎言和恐惧编织而成的，永恒循环的、低语的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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