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铁链在云苏靠近时发出“哗啦”的轻响。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在她的心上。
她半跪在父亲云靖身前,颤抖的手轻轻拨开他额前被血污和尘土凝成一缕缕的乱发。
指尖触及到的是一片冰冷的肌肤。
云苏的心猛地一沉。
她迅速将两根手指搭在父亲颈侧动脉上。
微弱却有力的搏动从她的指尖清晰传来:一下、两下,沉稳而规律。
他还活着!
而且生命体征比她预想的平稳得多!
云苏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紧接着,更为专业的外科医生本能便彻底接管了她的身体。
她掰开父亲的眼皮,借着清晨熹微的光观察他的瞳孔。瞳孔大小正常,对光线有极其微弱的反应。
她又俯下身,听了听他的心跳和呼吸。呼吸绵长而均匀,心跳亦是如此。
除了陷入深度昏迷之外,父亲的身体竟没有任何中毒或重伤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
云苏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那种诡异的“声波之毒”,她亲眼见证了其霸道之处。为何父亲身处其中,却仿佛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父亲的全身。
除了手腕和脚踝处被铁链磨出的道道血痕之外,再无任何新的伤口。
“斥候长。”云苏头也不回地低声命令道。
“在!”一名身材高大的斥候立刻上前一步。
“将那个葫芦用油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单独存放。里面的东西有剧毒,不可沾染。另外,派人守住寺庙前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斥候长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挥手,示意两名手下小心翼翼地处理那个掉落在地的紫黑色葫芦。
院中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云苏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牛皮针包。她抽出一根最细的银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刺入父亲眉心处的一处要穴。
银针入体,微微捻动。
云靖那如同石雕般毫无反应的身体忽然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有用!
云苏心中一喜。这说明父亲的神经并未被完全摧毁,他只是被一种强大的外力强行压制了神识,陷入了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只要能找到解除这种压制的方法,他就能醒过来!
就在这时,那个始终静立一旁的老僧了凡忽然再次开口了。
“女施主,不必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镇北将军中的是乌月教的‘梵音碎魂之术’。此术非毒非蛊,而是一种以特定音律催动精神力的秘法。中术者三魂七魄皆被锁于‘识海’深处,寻常的针石之术是唤不醒他的。”
云苏捻动银针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头,第一次正视这个神秘莫测的老僧。
“你是谁?”她的声音冰冷且充满了戒备。
“贫僧法号了凡。”老僧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十三年前,曾是东宫詹事。”
东宫詹事!
辅佐太子、掌管东宫内部事务的核心官员!
云苏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方从说过,当年太子身边有一位亦师亦友的得道高僧。莫非,就是此人?
“你既是东宫旧人,为何会与乌月教扯上关系?”云苏的目光锐利如刀,“这‘梵音碎魂之术’,你似乎也懂得运用。”
她指的是方才他用木鱼震杀那几名教徒的诡异一幕。
了凡大师闻言,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说来惭愧。这‘梵音碎魂之术’本是佛门护法秘术,用以降妖除魔、清净人心。却不想,百年前被一名叛出师门的弟子带到了南疆,与当地的巫蛊之术相结合,才演变成了如今这般歹毒的模样。”
“而那名弟子,正是乌月教的创教祖师。”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让云苏一时之间都有些难以消化。
“至于贫僧为何会在此处……”了凡大师抬起头,望向那尊早己残破不堪的露天大佛,“自然是在等。等一个能执棋的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云苏身上。
那目光深邃、复杂,带着探究,带着审视,甚至还带着一丝云苏看不懂的……悲悯。
“女施主,你与十三年前,很不一样了。”
云苏的心咯噔一下。
“大师,何出此言?”
“十三年前的你虽聪慧,却也骄纵,行事凭心意,少谋算。而如今的你……”了凡大师摇了摇头,“你的眼中没有半分故人重逢的波澜,只有冷静的算计,和……刻入骨髓的杀伐果断。”
“方才若非贫僧出手扰乱了他们的心神,你可有把握在你的人冲进来之前,不让他们发出求援的信号?”
云苏沉默了。
她没有把握。
她刚才己经准备行险招,用自己作为诱饵吸引那首领的注意,再让斥候从背后发动雷霆一击。
但那样的变数太大了。
是了凡的出现,为她创造了一个完美的时机。
他是在帮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苏的声音愈发冰冷。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贫僧想说的是,这盘棋既然己经重新开局,那么,有些被遗忘的棋子也该派上用场了。”
了凡大师说着,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个被两名斥候死死按在地上、兀自挣扎不己的乌月教首领。
“比如,他。”
云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首领手脚筋骨皆被弩箭射断,却依旧凶悍无比。他抬起头,用一种怨毒至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云苏和了凡。
“妖僧!妖女!你们得意不了多久的!教主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他会将你们挫骨扬灰!炼成最卑贱的‘人蛊’!”
“聒噪。”
云苏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她走到那首领面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告诉我你们的接应地点、主使之人的名字,还有我父亲中的这‘梵音碎魂之术’的解法。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呸!”首领一口血沫啐了过来。
云苏只是微微一侧头,便轻松躲过。
“做梦!我乌月教的勇士,没有怕死之徒!你们什么都别想知道!”
“是吗?”云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被斥候捡拾回来的紫黑色葫芦上。
“你方才说,这里面装的是‘噬心鬼花’的母蛊之香?”
那首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云苏将这丝慌乱尽收眼底。她伸出手,示意斥候将葫芦递了过来。
她没有打开,只是将葫芦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一股极其复杂的混合型气味钻入鼻中。
有檀香,有麝香,还有至少七八种她从未闻过的南疆特有的异草之味。
但凭借着她对现代药理学的深刻理解,她还是在瞬间便分析出这香气最核心的作用。
“原来如此。”云苏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并非什么蛊香,而是一种效力极强的神经致幻剂。”
“它通过刺激人脑中某个特定的区域,让人产生极其逼真的幻觉,同时放大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
她抬起眼,看着那首领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
“我说的,对吗?”
那首领没有回答,但他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己经出卖了他。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仅知道这些。”云苏缓缓拔开了葫芦的塞子。
一股更加浓郁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
周围的斥候立刻屏住了呼吸,神情紧张。
“不必担心。”云苏淡淡地说道,“这东西若无特定的‘引子’,是不会对常人起作用的。”
她看着那首领,眼神变得如同在看一个手术台上的标本。
“而你们乌月教徒所谓的‘引子’,应该就是你们从小便被种在体内的某种子蛊吧?”
“这子蛊与母蛊之香遥相呼应。一旦闻到香气,子蛊便会苏醒,啃食你们的五脏六腑,让你们在无边的幻觉与剧痛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才是你们教主用来控制你们的真正手段。对不对?”
云苏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那首领的心上。
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看着云苏,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你到底是谁?!”
“一个能救你的人。”
云苏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我便帮你取出体内的子蛊,让你重获自由。”
“若是不说……”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我便让你亲身体会一下这‘噬心鬼花’真正的滋味。”
说着,她竟将那葫芦口缓缓凑近了那首领的鼻子。
“不!不要!”
那首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身体如同离了水的鱼,在地上疯狂地扭动!
他不怕死。
但他怕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彻底屈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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