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门口的空气，倏然粘稠如汞。
远方，那座矗立于校园中心的高耸钟楼，其轮廓正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拧动。
它像一块湿透的抹布，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旋转。
不是幻觉。
是空间本身的物理结构，正在被暴力改写。
钟楼旁的几棵枯树，连同它们根植的地面，无声地向内塌陷、折叠。
一声轻微的“噗”响。
一切都被挤压成一个拳头大小的漆黑方块，混杂着泥土与木屑的残骸。
一道短促到无法捕捉的惨叫，从那个方向传来，旋即被彻底抹除。
那里，曾有几个觊觎钟楼的幸存者。
现在，只剩下一个绝对光滑的，代表着“无”的几何体。
“物理常数……被篡改了。”
苏沐雨扶着门框，指甲死死抠进木头里。
她的视野里，数据流己然崩溃，化作一片疯狂滚动的猩红报错代码。
“这不是系统能力，这是更高阶的权限……首接对世界底层进行修改！”
雷烈下意识攥紧了手中那根变形的钢筋，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坟起如岩。
这并非面对噬时兽的威胁。
也并非陷入逻辑陷阱的无助。
这是一种来自生命位阶的，纯粹的、绝对的碾压。
一只蚂蚁，终于看见了踩向蚁穴的那只脚。
“好可怕……”叶小叶躲在雷烈身后，小脸惨白，整个校园的植物都在向她传递着同一种情绪——源于存在本身被抹除的，极致战栗。
只有林川没动。
他安静地看着，那双总是无波无澜的瞳孔里，第一次倒映出那片正在被粗暴玩弄的空间。
他脑海里的价值天平，疯狂闪烁，不断重置。
无法评估。
无法对钟楼顶端那道人影进行任何价值评估。
但天平的另一端，却冷酷地呈现出了结果。
刚刚被抹除的那几个幸存者，他们所代表的“生命时间”、“记忆”、“情感”，所有可被量化的价值，在0.1秒内，瞬间清零，变为负数。
高效，彻底，不留一丝残值。
这是一种林川从未见过的，最恐怖的“资产清算”。
钟楼顶端，那道扭曲空间的人影，缓缓放下了手。
他身边，另有两道身影，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紧接着，为首的那人，从数十米高的钟楼顶端，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他脚下空无一物，却如履平地。
每一步落下，空气中都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细微空间涟漪。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作战服，面容笼罩在模糊的阴影中，只露出一个冷硬的下颌轮廓。
他最终落在钟楼前的广场上，落地无声。
另外两人随之落下，分立其后。
一股无形的领域以他为中心扩散，所过之处，连空气的流动都彻底停滞。
一个声音，不借助任何介质，却清晰地在方圆一公里内所有幸存者的脑海中响起。
声音平静，傲慢，像在宣读一条不容辩驳的物理定律。
“钟楼，自此刻起，列为禁区。”
“所有闲杂人员，倒计时三十秒，撤离。”
“逾期者，视为自愿捐献全部资产。”
话音落下。
所有人的视野右上角，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狰狞的倒计时。
【00:29】
【00:28】
……
“林哥！走！”小李的声音彻底变调，他一把拽住林川的胳膊，想将他拖回洗衣房。
雷烈投来询问的目光，他己准备好用自己的命，为团队争取撤退的时间。
撤退。
这是任何理性生物的唯一选择。
对方展现的，是碾压级的，完全不讲道理的神威。
硬碰，就是拿鸡蛋去撞穿甲弹。
苏沐雨己在飞速规划撤退路线，寻找能量波动的死角。
林川却纹丝不动。
他只是看着那个男人。
黑曜。
苏沐雨刚刚从混乱数据中捕捉到的，对方的团队代号。
他们的目标，显然也是钟楼里的“副本核心”。
现在撤退，意味着将这个副本最大的“收益”，拱手让人。
这不符合林川的交易原则。
血红的倒计时，无情跳动。
【00:15】
校园各处，惊惶的奔逃声此起彼伏，幸存者们像被惊扰的兽群，拼命远离那座化为死亡禁地的钟楼。
黑曜团队的三人，对此视若无睹。
他们是高踞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冷漠注视着低等生物的垂死挣扎。
【00:05】
小李急得快要哭出来。
雷烈握着钢筋的手，汗水与血水混杂，黏腻湿滑。
【00:04】
苏沐雨停止了计算。
所有路线的生还率，都指向一个冰冷的零。
在绝对的空间掌控面前，任何躲藏都毫无意义。
【00:03】
林川脑中，价值天平的指针终于停止了摇摆。
它指向了一个疯狂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选项。
【00:02】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队友。
一个“服务器”，一个“战士”，一个“侦察兵”，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实习生。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积累的，最有价值的“核心资产”。
【00:01】
黑曜身后，一名队员抬起了手。
他的掌心，一个微型空间漩涡正在成型，精准锁定了林川他们所在的方向。
死亡，就在下一个瞬间。
【00:00】
时间归零。
预想中的空间压缩，没有到来。
因为在倒计时结束的刹那。
林川，向前走出了一步。
他迎着那股令人窒息的领域压力，走出洗衣房的庇护，将自己彻底暴露在空旷的地面上。
他没有摆出任何战斗姿态。
只是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摊开。
一个标准的，华尔街交易员在面对潜在交易对象时，请求对话的起手式。
林川的声音穿透了凝固的空气，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黑曜耳中。
“清场的独占权。”
“开个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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