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捏碎硬币的轻响，像一道无声的指令。
所有执法者停滞的动作，重新变得流畅。
他们纯白的面具，一百八十度转动，再次锁定了平台中央的林川。
整个地下洞穴，掉进了一片绝对的安静里。
“妈的，白打了。”
雷烈拖着战棍，重新挡在林川身前，压低声音咒骂。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铁锈味。
“不。”
林川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压不住的亢奋。
“这不是白打。”
“黑曜刚才的全部行为，都不是为了收购我们。”
“那是一场‘压力测试’。”
他的目光越过雷烈的肩膀，首视着最高处的黑曜，像在看一个终于掀开底牌的棋局对手。
“他想看的，是我的‘资产’，究竟有多大的‘风险溢价’。”
“而现在……”
林川缓缓抬起左手，手背上的暗金色天平烙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明亮。
“测试结束了。”
“真正的‘独家收购谈判’，才刚刚开始。”
黑曜站在高处，俯瞰着平台上的困兽。
他脸上挂着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冰冷的残忍。
“林川，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黑曜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交出你的‘渎神级’资产，并入我的部门。”
“我保你和你的人，活。”
“否则，就地清算。”
他抬起手，准备下达最后的指令。
林川没有回答他。
因为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首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你的谈判对象，选错了。】
那声音冷漠、平首，像一段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系统合成音。
但林川立刻分辨出来，这是仲裁官。
【一个部门经理，给不了你想要的报价。】
“头儿？”雷烈感觉到了林川的片刻沉默，回头催促。
“苏沐雨，李轩尘。”林川开口，眼睛却看着黑曜，“更新他们的攻击模型，计算所有执法者的协同攻击矩阵。”
“指令收到。”李轩尘的电子眼红光闪烁。
“黑曜，”林川仰头，“你的‘独家’，似乎不那么独家。”
黑曜皱眉，以为林川在故弄玄虚。
【黑曜只是棋子，林川。】仲裁官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以为自己在为‘法官’办事，实际上，他只是在为一个更大的‘坏账’，做着日常维护。】
“什么意思？”林川在脑中反问。
【你以为‘法官’是什么？规则的化身？秩序的守护者？】
仲裁官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点类似“嘲讽”的数据波动。
【错了。】
【‘法官’本身，就是这座罪孽都市里，最大的一笔‘坏账’。】
【它是一切罪孽的集合体，一个自我吞噬才能维持存在的‘黑洞’。】
这个信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林川的认知里炸开。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可他左手背上的天平烙愈，光芒却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法官”，是负债。
是这座城市最大的负债！
【它的每一次‘审判’，每一次‘清算’，都不是为了维持秩序。】
【而是在‘进食’。】
【它吞噬掉那些小额的‘罪孽’资产，来填补自己那永无穷尽的‘亏空’。】
“那我呢？”林川问。
【你？】仲裁官的声音停顿了一秒。
【你是个异类。】
【你手里的‘渎神级’负债，对它来说，不是一顿晚餐。】
【那是一份足以让它‘消化不良’，甚至导致‘系统崩溃’的剧毒资产。】
【它想吞了你，又怕被你撑死。】
“所以，你找我做什么？”林川首击核心。
【黑曜想收购你，然后把你的‘毒资产’献给法官，这是愚蠢的邀功。】
【而我，想跟你合作。】
【我们一起，把‘法官’这笔烂到根的坏账，彻底‘平仓’。】
“平仓？”
【让它破产。】
【或者说，换个‘董事长’。】
林川懂了。
这不是简单的敌我关系。
这是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
法官是现任CEO，仲裁官是觊觎大位的副总。
而自己，是那个突然入场，手握颠覆性技术和巨额风险资本的，第三方野蛮人。
“林川！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黑曜终于不耐烦了，他猛地挥下手。
“清算！”
数十名执法者，动了。
他们如同一群被激活的杀戮机器，从西面八方，无声地扑向平台。
“动手！”雷烈咆哮。
“等等！”林川突然喊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雷烈和准备释放藤蔓的叶小叶，动作都顿住了。
林川的目光，越过那些扑来的执法者，再次落在了黑曜身上。
“黑曜。”
“我接受你的‘收购’。”
这句话一出口，不光是雷烈和苏沐雨，就连最高处的黑曜，都愣住了。
扑到一半的执法者，也因为“攻击目标”态度的转变，出现了指令冲突的短暂卡顿。
“你说什么？”黑曜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接受。”林川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在确认一份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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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谈条件？”黑曜笑了，“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
“不，我有。”林川看着他，“我的条件是，你把‘仲裁官’给你的那枚‘硬币’，给我。”
洞穴里，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雷烈一脸茫然。
苏沐雨的数据模型，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解析的变量。
而黑曜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然后一点点消失，转变为一种无法掩饰的惊骇。
“你……怎么知道……”
仲裁官的硬币，那是他作为“市场部主管”的最高权限信物，是他在执法队体系内的身份证明。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林川，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我猜对了。”林川看着他的反应，“‘仲裁官’在你之上，他能给你权限，自然也能……收回权限。”
【干得漂亮。】仲裁官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用我的名头，去诈他。】
“你到底是谁？！”黑曜的声音变得尖锐，他死死盯着林川，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
“我说了，我是个商人。”林川摊开手，“一个优秀的商人，在接受收购前，总要先摸清楚对方公司的‘股权结构’。”
“你只是个部门经理，你的老大是‘仲裁官’。”
“那‘仲裁官’的老大呢？”
林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洞穴的岩壁，看向了那未知的更高处。
“‘法官’？”
“黑曜，你的老板，似乎也想跳槽啊。”
“闭嘴！”黑曜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发出气急败坏的咆哮。
他感觉自己被剥光了，所有的底牌，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失控感，让他发狂。
“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他疯狂地嘶吼着。
然而，那些执法者，却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纯白的面具上，开始闪烁起不稳定的红色数据流。
【指令冲突。】
【权限确认中……】
【S级风险资产‘林川’，接受‘特别顾问-黑曜’的招安协议。】
【攻击指令……撤销。】
一连串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黑曜的终端里疯狂刷屏。
“不！我撤销协议！我撤销！”黑曜怒吼。
【协议己进入‘公证’流程，单方面撤销无效。】
【除非……有更高权限介入。】
“更高权限？”黑曜一愣。
就在这时，一个执法者，动了。
它没有扑向林川，而是转身，面对着另一个执法者。
手中的长柄镰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噗。
另一个执法者，被拦腰斩断，化作一团溃散的数据。
混乱，开始了。
执法者们，开始自相残杀。
他们仿佛被植入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程序，陷入了逻辑死循环。
一部分要执行“清算”，另一部分要执行“保护”。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清除掉和自己指令冲突的另一方。
“怎么会这样？！”黑曜看着下方乱成一团的执法者，彻底懵了。
“很简单。”林川的声音悠悠传来，“你的‘压力测试’，触发了系统的‘熔断机制’。”
“你试图用一个‘即将被收购’的资产，去攻击这个资产本身。”
“系统判定你的行为，属于‘恶意做空己方资产’。”
“所以，它选择……格式化你的操作工具。”
洞穴里，刀光乱舞，数据迸散。
黑曜石的残余队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前一秒还追杀他们的执法者，现在自己打了起来。
“撤！”苏沐雨的声音冷静响起，“这是我们唯一的窗口期！”
雷烈反应过来，扛起还在格式化中的李轩尘，吼道：“走！”
林川却没动。
他看着最高处那个失魂落魄的黑曜。
“黑曜，交易还没结束。”
他伸出手。
“那枚硬币，拿来。”
【一个不错的筹码。】仲裁官的声音赞许道，【拿着它，你就能在执法队里，安插一个属于你的‘BUG’。】
黑曜死死盯着林川，眼神中的惊骇、愤怒、不甘，最终化为一种彻骨的恐惧。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从怀里，颤抖着摸出另一枚黑色的硬币，奋力扔了下去。
“给你！”
“林川，你会后悔的！法官会……”
他的话没说完。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正是那个冷漠的，穿着风衣的，仲裁官。
仲裁官的手，轻轻按在了黑曜的肩膀上。
“市场部，需要进行一次……人事调整了。”
黑曜的身体，骤然僵住。
然后，在林川的注视下，连同他脚下的通道，一起化作了虚无的数据，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林川接住那枚飞来的硬币。
硬币入手冰凉，质感沉重。
“头儿！走了！”雷烈在远处吼道。
“来了。”
林川收起硬币，转身跟上队伍。
他脑海里，响起了仲裁官的最后通牒。
【欢迎加入游戏，林川先生。】
【你的第一个任务：找到‘审判大厅’。】
【法官的账本，就在那里。】
【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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