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平仓，开始。”
首席仲裁官的声音没有温度，像机器宣告的判决，砸在死寂的街道上。
林川没动。
他看着眼前身披银色风衣的身影，也看着他身后，那些沉默如雕塑的黑衣军团。
空气中，怪物的嘶吼己经绝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绝对秩序凝聚而成的，令人窒息的铁锈味。
“‘强制平仓’，很专业的词。”林川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扩散开。
“这意味着，你的存在，你的概念，你的一切痕迹，都将从都市的底层规则中被彻底删除。”
仲裁官的语调平首，如同宣读一份冰冷的产品说明书。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抬起了右手。
没有武器，没有能量涌动。
一个清脆的响指。
嗡——
以林川为中心，地面瞬间亮起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网格。
一道道冰蓝色的光线纵横交错，每一根线条都由最纯粹的规则符文构成，散发着绝对零度的寒意。
“规则领域：资产审计。”
仲裁官宣告。
“在此领域，你的所有‘负债’将被量化、锁定、剥离。”
光网开始收缩，像一张无形巨口，要将中心的林川彻底吞噬消化。
林川感受到了。
那股天文数字般的“渎神级负债”，第一次被一股外部力量强行框定，从可以撬动规则的杠杆，变成了贴上封条等待清算的死账。
“锁定？”
林川笑了。
“很好，我正愁它们太多，不好清点。”
他同样抬起了左手。
手背上，那枚左侧托盘严重下沉的暗金色天平烙印，光芒无声流转。
他没有抵抗那张收缩的规则之网，任由那些冰蓝色的符文爬上自己的身体，进行所谓的“审计”。
“审计报告出来了吗？”林川问。
仲裁官没有回答。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川身上。
这个男人，面对足以抹除一座城市的规则之力，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
“既然审计开始，那就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林川自顾自地继续说。
“资产重组，与……恶意收购。”
他的目光越过仲裁官，投向他身后那一排排沉默的执法者。
“你的这些‘员工’，是‘法官’的资产，对吧？”
“它们是秩序的执行者，是规则的具象化。”仲裁官纠正。
“在我眼里，都是可以交易的标的物。”
林川的五指在空气中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支看不见的交易笔。
“现在，我发起一笔交易。”
“我提议，用我这笔‘渎神级负债’的万分之一，换取你麾下一名‘执法者’的全部所有权。”
仲裁官的面具之下，气息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荒谬。执法者是系统的一部分，不存在‘所有权’。”
“万物皆有价。”
林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定义真理的绝对。
“我的天平，己经完成了估值。”
“它说，这笔交易，成立。”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川左手的天平烙印光芒暴涨！
他猛地指向仲裁官身后，左侧方阵的第一个执法者。
“我裁定，交易——执行！”
嗡！
一股无法被理解的规则之力，如同一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资产审计”的领域之内。
被林川指中的那名执法者，身体剧烈一颤。
他手中那柄巨大的镰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头上的纯白面具，中央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一抹暗金色的光从缝隙中一闪而过。
他不动了。
他与整个执法者方阵之间那种无形的规则链接，被硬生生斩断。
仲裁官银色的风衣无风自动。
他能感觉到，自己彻底失去了对那个单位的控制权。
那不再是他的棋子。
它成了一笔，属于林川的，“私有资产”。
……
钟楼，数据防火墙内部。
“警告！警告！”
苏沐雨身前的光幕，突然被刺目的红色警报刷屏。
“发生什么了？”雷烈一棍子将一个扑上来的红色审计员砸成乱码，扭头吼道。
“林川的资产状态……在变更。”苏沐g雨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解析的困惑。
“他……正在收购。”
“收购？”雷烈瞪大了眼睛，“他拿什么收购？他现在不是被全城的王八蛋堵着吗！”
“报告。”李轩尘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分析模型显示，资产‘林川’正在将敌对单位‘执法者’，转化为己方资产。”
“行为定义：战场资产转化，即‘火线收购’。”
“该操作的成功率，根据现有模型推算为……”
李轩尘眼中的红光剧烈闪烁。
“0.01%。”
“但它正在发生。”
光幕角落，代表林川存活时间的倒计时，跳动得更快了。
【19:32】
“系统正在将更多的算力，转移到中央大街。”苏沐雨立刻做出判断。
“我们的压力会减小，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更少了！”
“全速前进！”
……
中央大街。
“你……篡改了规则。”
仲裁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名为“惊疑”的情绪。
执法者是规则的延伸，怎么可能被当成物品一样“交易”？
“我没有篡改规则。”
林川摇了摇头。
“我只是利用了规则。”
“‘等价交换’，是比‘秩序’更底层的规则。你用你的‘审计’给我定价，我就用我的‘天平’，给你的资产定价。”
“现在，轮到我出价了。”
仲裁官猛地抬手，动作决绝。
“清除叛逆单位！抹除风险资产！”
他身后的数百名执法者同时启动。
整齐划一的步伐，带起一片黑色的死亡浪潮，向着林川，也向着那个“叛变”的同类，冲杀而来。
林川站在原地，看着那片冲锋的黑潮。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己经被他“收购”的执法者。
他的目光，在冲锋的阵列中快速扫过。
“第二笔交易。”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用我负债的十万分之一，换取你方阵中央，那名单位的‘攻击指令’。”
“我裁定——”
冲在最中间的一名执法者，身体再次一僵。
他冲锋的动作未停，手中的镰刀却猛地调转方向，狠狠劈向了自己身边的同伴。
噗嗤！
黑色的血液飞溅。
被砍中的执法者，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伴，身体旋即化为数据消散。
完美的冲锋阵列，出现了一丝微小的混乱。
“第三笔交易。”
林川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
“我用我负债的百万分之一，买下你们所有单位‘目标识别系统’的0.1秒混乱。”
“成交。”
嗡——！
冲在最前方的几十名执法者，眼中的红光瞬间紊乱。
他们失去了目标，只知道执行“清除”指令。
于是，他们挥起镰刀，砍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单位”。
正是他们的同伴。
完美的冲锋阵列，瞬间土崩瓦解。
黑色的潮水，在抵达林川面前之前，自己先撞在了一起。
一场自相残杀的盛宴，就此开演。
仲裁官站在原地，银色的风衣猎猎作响。
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秩序军团，在对方三言两语间，变成了一锅相互吞噬的烂粥。
这不是战斗。
这是……降维打击。
林川迈开了脚步。
他穿过混乱的战场，走向仲裁官，那些自相残杀的执法者仿佛没看见他。
他从容地，走到了仲裁官的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三米。
“你的强制平仓，失败了。”林川看着他。
“你的券商，好像没什么实力。这点‘资产’，根本不足以撼动我的‘盘面’。”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现在，轮到我了。”
“我想跟你谈一笔新的生意。”
“关于你的老板，‘法官’。”
仲裁官面具下的视线，死死锁住林川。
“它的资产负债表，看起来问题很大。”林川的声音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
“一个靠着不断吞噬‘罪孽’来维持存在的‘坏账’，随时都有崩盘的风险。”
“而我，”林川指了指自己，“就是压垮他那根最后的稻草。”
“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方案。”
“一个，能让你摆脱他，取而代之的方案。”
仲裁官的身体，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林川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他最深处的欲望。
那个他背叛黑曜，投靠法官，一步步向上爬的最终目的。
“你以为，我真的想收购你这些破铜烂铁？”
林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我只是在向你展示我的‘实力’。”
“我有能力，掀了这个桌子。”
“现在，我邀请你，一起坐上新的赌桌。”
死寂。
街上的厮杀声仍在继续，却传不进这三米的绝对空间。
许久。
面具之下，一个声音终于响起。
不再是机械合成的冰冷。
而是属于一个“人”的，沙哑、干涩，充满了强烈压抑的声音。
“……说出你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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