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宏大、重叠的复合音，第一次出现了不该存在的杂音。
一道裂痕。
像一份完美无瑕的创世蓝图上，滴落了一滴不该存在的墨。
“这笔账……”
一个沙哑、疲惫，却又无比熟悉，带着交易者独有顽固的嗓音，艰难地从那亿万重叠的音浪中，硬生生挤了出来。
“……记在我头上。”
一言既出。
林川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
他那双空洞虚无的眼睛里，两个旋转的黑洞瞬间暴走，搅动得整个新生世界的规则都在剧烈摇晃！
“操！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雷烈一声爆喝，肌肉虬结的身体下意识前冲，却又在距离林川一步之遥时，被那股逸散的混乱气场逼得硬生生停住。
他不敢碰。
现在的林川，就是一枚随时会把整个副本炸回混沌的规则炸弹！
“他在反抗！”
苏沐雨尖锐的声音响起，她双眼死死锁定着林川的左手手心！
那里，光洁的皮肤之下，一个由亿万金色丝线构成的、复杂到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全新印记，正在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那不是天平。
那是一个点。
一个仿佛囊括了宇宙万物所有逻辑与初始的……源点！
“不……”
那个宏大的复合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陈述，而是带着绝对零度的否定与排斥。
“逻辑闭环……债务清零……交易终结……”
随着这个声音，林川暴走的身体开始强制平稳，那双眼睛里的黑洞旋转减慢，正在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重新拖入死寂。
林川自己的声音，被压了下去！
“狗屁的终结！”雷烈面目狰狞，对着那张即将再次化为神像的脸孔咆哮，“老子刚换的战棍还没找你报销呢！”
林川毫无反应。
神像，即将归位。
【警告：‘第一因’协议正在对‘林川’个人数据签名执行强制格式化。】
李轩尘的电子眼爆出刺目的红光。
【格式化进程：17%……23%……】
“什么意思？！”雷烈扭头吼道。
“意思是系统在杀毒。”苏沐雨的嘴唇苍白如纸，一字一句都带着冰冷的绝望。
“林川的‘自我意识’，被这个世界的最高规则，判定为非法病毒。”
完了。
这个念头，像瘟疫一样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他们掀翻了旧世界，却要眼睁睁看着新世界，吞噬掉他们的领路人。
“不。”
一个轻柔但无比坚定的声音响起。
叶小叶缓缓上前，首面那即将熄灭一切人性的神性风暴。
她的眼神很平静，像在看一幅复杂的、画错了的画。
“它不是在杀毒。”
她伸出手指，遥遥点向那个正在林川手心闪烁的“源点”印记。
“它在整理账本。”
“它想把‘林川’这个最大的‘变量’，变成一个最基础的‘常量’，归档，封存。”
“它想让这本新账，变得绝对完美，绝对平衡，绝对……干净。”
苏沐雨脑中一道闪电劈过！
归档！账本！平衡！
她猛地看向林川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那句被压下去的嘶吼在耳边重放。
“这笔账……记在我头上。”
“我明白了！”苏沐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颤音。
“他不是病毒！”
“他是这家新公司的……第一笔坏账！”
雷烈和李轩尘都愣住了。
“‘第一因’的逻辑是绝对清零，是完美的资产负债表！”苏沐雨的语速快到极致，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但林川的逻辑，从来就不是清零！”
“他的逻辑是交易，是杠杆，是风险对冲，是让资产在永不停歇的流动中疯狂增值！”
“一个绝对平衡、绝对静止的市场，对他来说，就是坟墓！”
“他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平衡！”
雷烈好像听懂了。
“那……那我们他妈的怎么办？！”
“给他一笔新的生意！”
苏沐雨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她环视着雷烈，李轩尘，最后是叶小叶。
“给他一份他无法拒绝的，只能由他这个‘CEO’亲自处理的，全新的、更大的烂账！”
李轩尘的电子眼疯狂闪烁，数据流瀑布般刷过。
【风险评估：无限大。】
【成功率：趋近于零。】
“干了！”
雷烈一拳砸在自己胸甲上，发出沉闷如战鼓的巨响。
他第一个踏出，面对着那尊神像，像是在对整个世界，进行一次最狂妄的述职报告。
“林川！时序公会，‘先锋部’负责人雷烈，申请资产注入！”
他将那根饱经风霜的战棍重重顿在地上，大地为之龟裂。
“我，雷烈！将我全部的生命，我全部的力量，以及我未来所有战斗的价值，打包成‘暴力清算资产包’，全部抵押给你！”
“这份资产，只有你懂怎么用！你负责定价，我负责执行！”
“这份合同，你他妈的给老子签了！”
嗡——！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代表着“暴力”与“守护”的概念洪流，从雷烈身上咆哮而出，悍然冲向林川！
那股洪流没有被“第一因”的绝对领域弹开，而是被林川左手的“源点”印记，一口吞下！
【格式化进程……41%……暂停。】
李轩尘的报告音，让所有人心头狂震。
有效！
苏沐雨立刻跟上，她冲到林川另一侧，左臂的赤红图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几乎要将她的手臂烧断！
“时序公会，‘数据与情报中心’负责人苏沐雨，申请技术入股！”
“我将我全部的算力，我的防火墙权限，以及我读取世界底层代码的能力，打包成‘核心服务器资产’，永久并入你的个人账本！”
“从现在起，我的大脑就是你的后台，我的数据库就是你的市场分析部！”
“这份技术投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人接得住！”
一道比之前更加庞杂、更加精密的赤色数据洪流，从苏沐雨身上决堤而出，同样被“源点”无情吞噬。
【格式化进程……28%……开始逆转。】
李轩尘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向前一步，冰冷的电子眼对准林川。
“时序公会，‘风控与后勤’负责人李轩尘，申请业务合并。”
“我的资源优化模型，我的风险评估矩阵，以及我这具机械之躯，将作为‘运营成本控制模块’，无条件接入你的系统。”
“所有交易的风险，我来算。”
“所有投入的成本，我来评估。”
“你的生意，需要一个没有感情的精算师。”
第三股冰冷、精准、不带一丝冗余的数据流，悄无声息地汇入源点。
【警告：‘第一因’协议遭遇逻辑悖论。】
【‘绝对清零’指令与‘无限增值’指令发生致命冲突。】
林川的身体，开始以一种非人的频率剧烈震颤。
他那双虚无的眼睛里，死寂正在褪色，一丝属于人类的困惑、挣扎、以及算计，重新浮现。
最后，叶小叶走上前。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慷慨陈词，只是轻轻伸出手。
她那根能“抹除”万物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一株翠绿的嫩芽，凭空绽放，散发着最纯粹的“生”之气息。
然后，她又画了一个圈。
嫩芽瞬间枯萎，崩解为虚无，代表着最彻底的“死”。
“时序公会，‘特殊资产部’负责人叶小叶，向你移交核心业务。”
她静静地看着林川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像最终的判决。
“‘生’与‘死’，这两个世界最原始、最顶级的‘商品’，它们的‘定价权’，我交给你。”
“这门生意，只有你能做。”
代表着“创造”与“抹除”的终极概念，化作一绿一灰两道本源气流，如双龙般缠绕着，钻进了林川手心的“源点”！
轰——！
林川的身体里，仿佛有一座宇宙被瞬间引爆！
【警告！警告！协议冲突达到阈值！】
【‘第一因’协议……正在崩溃！】
那个宏大的、重叠的复合音，发出最后一声无法理解的、充满系统乱码的嘶鸣。
“非……法……交……易……错误……错误……”
下一秒。
一个清晰的、带着三分玩味七分冷酷的、所有人都刻在骨子里的声音，彻底覆盖了它。
“非法？”
林川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属于顶级商人，即将完成惊天并购时的弧度。
那双眼睛里，虚无的黑洞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夜空，却又闪烁着无数计价光芒的瞳孔。
他回来了。
林川扫视了一圈自己的队员，目光最后落在自己那只光洁如初，却又仿佛握着整个世界的左手上。
“在我这里，”
“只要能带来利润的交易，就都是合法的。”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仿佛在适应一具失而复得，又焕然一新的身体。
“好了，各位的‘投资意向书’，我都收到了。”
林川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正在新生的世界，都为之安静。
“现在。”
“我们来谈谈，各位的占股比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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