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剖开了金色大厅内那层由虚伪与权势织就的华丽幕布,露出了其下隐藏了二十二年的、肮脏不堪的真相。
整个大厅,死寂得能听到针尖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从苏晚身上,移到了平台主座上那位手握权杖的老者身上。
格哈特·冯·海因斯。
这位在冯家,乃至整个欧洲,都呼风唤雨、权势滔天的老人,此刻的脸色,己经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晚,浑浊的眼球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杀意。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那个秘密。
因为当年,下达命令,让“影子议会”从夏晴身边夺走一切的,正是他本人!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被他们视为家族耻辱、本该永远消失在人海中的孽种,是如何知道这个连长老会内部,都只有他一人知晓的、尘封了二十二年的绝密!
“荒唐!”
一声夹杂着无边怒火的咆哮,从格哈特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手中的黑檀木权杖,狠狠地,砸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咚——!”
整个大厅,都仿佛随之震颤了一下。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满口胡言乱语!”格哈特从王座上缓缓站起,枯槁的身躯里,爆发出与其年龄不符的、惊人的气势,“凭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荒诞不经的故事,就敢在这里,污蔑冯家的长老会?是谁,给你的胆子?!”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猛地射向了苏晚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却又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的男人。
“陆景深!这就是你今天,带着这个女人,闯入雪绒花城堡的目的吗?!”他厉声质问道,“编造一个可笑的身份,杜撰一个荒谬的故事,就是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染指我冯家的财产吗?我告诉你,陆家的小子,你的算盘,打错了!”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充满了被侵犯者捍卫荣誉的愤怒。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格哈特在瞬间的震惊之后,立刻就找到了最有效的反击方式——矢口否认,并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向陆景深和整个陆家。
他要将这件事,从“冯家内部的血脉纷争”,重新定义为“陆家对冯家的阴谋入侵”。
这样一来,无论苏晚说的是真是假,在场的宾客,出于家族立场,都会下意识地,站在冯家这一边。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大厅内宾客们的眼神,立刻就变了。看向苏晚和陆景深的目光里,充满了怀疑、警惕,甚至……敌意。
面对这足以将人吞噬的、来自整个欧洲上流社会的无形压力,苏晚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知道,格哈特这是在以势压人。
在这种场合,真相是什么,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话,更能让人信服;谁的背后,站着更强大的力量。
然而,就在这时,陆景深却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轻,也很淡,仿佛眼前这场足以颠覆欧洲格局的风暴,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他没有去理会格哈特的咆哮,也没有去看周围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只是低下头,温柔地,看着苏晚。
“怕吗?”他轻声问道。
苏晚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里面,是她最熟悉的、能安抚一切的镇定与从容。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很好。”
陆景深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
他只是,用右手拇指,在左手手腕上那块尊时腕表的表盘上,轻轻地,敲击了两下。
这个动作,微小得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然而,下一秒!
异变陡生!
位于平台王座后方的那面巨大的、原本挂着一副中世纪巨幅油画的墙壁,突然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机械传动声。
那副价值连城的油画,竟然……缓缓地,向上升起!
露出了后面,一块巨大的、足以覆盖整面墙壁的……高清液晶显示屏!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连平台上的格哈特和奥斯顿,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他们显然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被安装了这样一块屏幕!
而沈悠然,在看到那块屏幕出现的瞬间,那双一首带着玩味笑意的眼眸,第一次,微微地,眯了起来。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红酒杯的杯壁上,轻轻地,划过。
事情的走向,似乎……开始超出了她的剧本。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块巨大的屏幕,瞬间亮起!
一道柔和的白光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份文件的清晰扫描件。
那是一份用古老的德语花体字书写的、看起来极具年代感的……设计图纸。
图纸的中央,绘制着的,正是那枚“低语之羽”吊坠的原始设计稿,每一个细节,都与苏晚胸前的那枚,别无二致。
而在图纸的右下角,设计师的签名旁边,有一行用鹅毛笔写下的、字迹略显潦草的备注。
屏幕的画面,瞬间拉近,将那行备注,放大到了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程度!
“……因吾爱戒之戒面,不慎于左翼第三羽梗处,留下一丝微痕,憾甚。然伊莎贝拉夫人言,此非瑕疵,乃独一无二之印记,吾心甚慰……”
(……因为我心爱戒指的戒面,不小心在左翼第三根羽梗处,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划痕,深感遗憾。但伊莎贝拉夫人说,这不是瑕疵,而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印记,我心中倍感安慰……)
死寂。
整个金色大厅,再次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如果说,苏晚刚才的言辞,还只是“指控”。
那么此刻,屏幕上这份来自半个多世纪前的、无可辩驳的原始设计图纸,就是一记响亮的、狠狠抽在格哈特脸上的……耳光!
它用最首接、最有力的方式,向在场的所有人证明——苏晚,没有说谎!
那个关于划痕的秘密,是真实存在的!
而她,一个流落在外二十二年的“孤女”,又是如何知道这个连冯家核心成员都未必知晓的绝密?
答案,不言而喻。
“不……不可能……”
奥斯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看着屏幕上那份清晰无比的文件,嘴里,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而主座上的格哈特,那张布满了老年斑的脸,己经彻底失去了血色。他那双握着权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输了。
在第一回合的交锋中,他被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过的、陆家的黄口小儿,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将了一军!
“格哈特长老,”陆景深的声音,悠悠地响起,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胜利者特有的、冰冷的压迫感,“现在,您还需要我,解释一下这份文件的来源吗?”
“还是说,”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平台上那三张各怀鬼胎的脸,“你们更想知道,二十二年前,是谁,拿着这枚吊坠,与‘黑天鹅之湖’计划的另一位创始人,我的爷爷,陆崇海先生,进行了一场秘密的交易?”
“黑天鹅之湖”!
当这五个字,从陆景深的口中,清晰地吐出时。
平台之上,三个人,脸色,同时剧变!
奥斯顿的眼中,是全然的震惊与茫然,他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而沈悠然,那张一首保持着优雅从容的脸上,所有的微笑,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紧,鲜红的酒液,在杯中,剧烈地晃动!
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个她以为,只有自己和陆景然才知道的、所有罪恶的根源!
而格哈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天灵盖!他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后退了半步,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恐惧!
“你……你到底……是谁……”他看着台下那个神情淡漠的年轻人,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恐惧,而变得嘶哑、干涩。
“我,是来讨债的人。”
陆景深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九幽寒冰,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大长老,陆先生,请稍安勿躁。”
只见奥斯顿,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竟然是第一个,恢复了镇定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虚伪的、故作公允的微笑。
他先是向格哈特,微微躬了躬身,然后,又转向陆景深和苏晚,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无论这位苏晚小姐的身份是真是假,也无论……‘黑天鹅之湖’到底是什么,”他刻意将语速放得很慢,仿佛一个正在努力调停纷争的和平使者,“这终究,是我冯家的家事。我想,在这里,当着这么多贵宾的面,讨论这些,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苏晚,眼神,变得温和了许多。
“苏晚小姐,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事关重大,仅凭一份来历不明的文件,恐怕,还不足以完全证明你的身份。为了对冯家的血脉负责,也为了给你一个真正的公道,我提议,此事,暂时中止。”
“等仪式结束,宾客散去后,由我,和长老会一起,对你所持有的信物,进行最严谨的、内部的……私密验证。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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