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59军特使刘明远参谋的那个下午，陆子铭站在训练场的高地上，看着下面正在操练的士兵们。这些面孔大多年轻，有些甚至还带着稚气，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他们中的许多人，和他一样，都亲眼目睹过家园被毁、亲人被害的惨剧。
“团长，委任状和第一批装备都己经清点完毕了。”张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陆子铭的思绪。
陆子铭转身，看到张奎和赵原一起走了过来。张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赵原则抱着几本新领到的军用地图。
“59军办事效率不低，”赵原将地图摊开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这是平汉铁路沿线最新的布防图，比我们之前侦察到的要详细得多。”
陆子铭低头看着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小鬼子的据点、巡逻路线和时间，甚至还有几个用红笔特别圈出来的薄弱环节。
“张将军这是给我们送了一份大礼啊。”陆子铭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看来，他是真心希望我们能在这里打开局面。”
“团长，咱们现在可是正经的国军序列了，”张奎拍了拍胸口崭新的中校领章，“下面弟兄们都很兴奋，领到新枪的时候，好几个小子差点没哭出来。”
陆子铭点点头，目光却依然停留在地图上：“装备和名分只是外在的，真正考验我们的是接下来的战斗。张将军给了我们独立作战的权力，但也期望我们打出成绩来。”
赵原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根据59军提供的情报，平汉铁路在这一段的守备是一个叫伊藤健次的小鬼子联队长负责。他是德国军校毕业的，作战风格一板一眼，但非常顽固。”
“伊藤健次...”陆子铭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记忆中关于这个时期的历史资料在脑海中浮现。在他的前世记忆中，伊藤联队确实在这一带活动，以严格执行命令和残酷镇压抵抗力量而闻名。
“我们对他了解多少？”陆子铭问道。
“不多，”赵原摇头，“只知道他治军极严，手下部队战斗力不弱，而且对铁路沿线的控制非常严密。之前有几支游击队想打铁路的主意，都被他吃掉了。”
陆子铭沉思片刻，抬头看向二人：“传令下去，全体连级以上干部，一小时后到指挥部开会。我们要在三天内拿出一套完整的整训方案，一周后开始对平汉铁路的破袭行动。”
张奎和赵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团长，一周时间是不是太？”张奎犹豫道，“兄弟们虽然士气高涨，但毕竟刚刚换装，还需要时间熟悉新武器，而且按照正规军的编制重新整编也需要时间。”
“时间不等人，”陆子铭语气坚决，“小鬼子的军列每天都在铁路上跑，运送着屠杀我们同胞的武器弹药。再说，59军那边也在看着我们，第一仗必须打得漂亮。”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当然，你们说得对，整训是当务之急。我的想法是，白天进行高强度训练，晚上学习战术和纪律。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涅槃团打造成一支既能打游击又能打硬仗的铁军。”
一小时后，指挥部里坐满了涅槃团的骨干。除了原来的老队员，还多了几个新提拔的年轻军官。陆子铭注意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紧张的神情。
“各位，”陆子铭开门见山，“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游击队，而是国民革命军59军独立旅涅槃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意味着我们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他环视一圈，继续道：“张将军给了我们最好的装备和最大的自主权，同时也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在半个月内，对平汉铁路实施破袭，切断小鬼子的运输线。”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团长，铁路沿线的小鬼子防备很严啊，”新提拔的二营营长赵大膀子挠着头，“硬碰硬的话，恐怕损失会很大。”
“谁说我们要硬碰硬了？”陆子铭微微一笑，“我们涅槃团的老本行是什么？是游击战！现在虽然有了正规军的装备，但我们的灵魂不能丢。”
他走到地图前，拿起指挥棒：“我的想法是，避实击虚，专打小鬼子的薄弱环节。铁路线那么长，小鬼子兵力再充足，也不可能处处设防。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的软肋，狠狠地打！”
接下来的三天，涅槃团开始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训练。陆子铭将现代军事训练的方法与当时的条件相结合，制定了一套独特的训练方案。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战士们就被号声唤醒，全副武装进行五公里越野。回来后，不是立即休息，而是进行射击训练。陆子铭特别强调精准射击，要求每个战士在三百米内必须命中目标。
“子弹是珍贵的，每一颗都要用在刀刃上。”这是陆子铭在训练场上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上午是战术训练。陆子铭将自己在现代了解的班组战术、火力配合、迂回包抄等概念，用当时能够理解的语言传授给战士们。他特别重视小分队独立作战能力的培养，经常将一连人分成几个小组，进行对抗演练。
“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指挥官不可能面面俱到，”陆子铭对军官们说，“每个班长、甚至每个战士，都要学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判断。我们要的不是只会听令行事的木偶，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士。”
下午则是专项技能训练。爆破组由陆子铭亲自指导，学习如何计算炸药用量，如何选择爆破点，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完成爆破任务。侦察连在陈小刀的带领下，进行潜伏、侦察、绘图等训练。炮兵连则学习如何快速架设和拆卸迫击炮，如何计算弹道。
晚上，当大多数战士休息后，军官们还要继续学习。陆子铭将他们在前世了解到的军事理论，结合当前实际情况，编写成简易教材，讲解给军官们听。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陆子铭在黑板上写下这几个字，“我们不仅要了解自己的实力，更要了解敌人的思维方式和作战习惯。小鬼子作战死板，注重条例，这是他们的优点，也是他们的弱点。”
他举例说明：“比如，小鬼子的巡逻队，出发时间和路线几乎每天都一样；他们的据点布防，也大多按照教条来安排。如果我们能掌握这些规律，就能找到可乘之机。”
训练进行到第五天，陆子铭决定进行一次实战演练。他将全团拉到营地外二十里的一片山地，模拟铁路沿线的环境，进行红蓝对抗。
一营扮演破袭部队，二营扮演小鬼子守备队，三营作为裁判和观察员。演练从凌晨开始，一首持续到第二天中午。
结果令人震惊：扮演破袭部队的一营虽然成功“炸毁”了模拟铁路，但付出了近三分之一的“伤亡”；而扮演小鬼子的二营也损失惨重，没能有效阻止一营的行动。
演练结束后，陆子铭把全体军官召集到一起，进行复盘。
“张奎，你先说说一营的问题。”陆子铭点名。
张奎站起来，脸色不太好看：“行动不够隐蔽，在接近目标时被‘敌人’提前发现；爆破组动作太慢，安装炸药花了预计时间的两倍；撤离时组织混乱，差点被‘敌人’包了饺子。”
“赵大膀子，二营呢？”陆子铭转向另一边。
赵大膀子挠着头：“我们太被动了，就等着人家来打；各据点之间缺乏配合，被人家各个击破；追击时太冒进，中了埋伏。”
陆子铭点点头，转向所有人：“大家都看到了，问题很多。但这是好事，在训练中发现问题，总比在战场上用鲜血来换教训强。”
他走到模拟沙盘前，详细分析了演练中的每一个环节，指出了各方的问题和改进方法。
“破袭战的关键在于快、准、狠，”陆子铭总结道，“快，就是行动迅速，从潜入到撤离，整个过程不能拖泥带水；准，就是情报准确，爆破精准；狠，就是打击猛烈，让敌人没有还手之力。”
接下来的几天，涅槃团针对演练中暴露的问题，进行了针对性训练。陆子铭特别强调了各兵种之间的配合和通讯的重要性。他将军官们分成小组，反复推演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
“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陆子铭告诫大家，“预案要做得充分，但更重要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训练进行到第十天，陈小刀的侦察连带回了最新情报：平汉铁路在老鹰嘴一带的守备情况、巡逻队活动规律、以及每天经过的军列时刻表。
收到情报的当晚，陆子铭再次召集所有军官，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根据侦察连的情报，老鹰嘴这一段铁路是弯道，火车经过时会减速，非常适合爆破。”陈小刀指着地图介绍道，“这里有一个小鬼子的据点，但兵力不多，只有半个小队。每隔两小时，会有一支十人巡逻队经过。最重要的是，距离这里最近的援军据点也在十里外，就算接到求救信号，赶过来也需要至少西十分钟。”
陆子铭仔细研究着地图，沉思良久后开口道：“这是个好机会。我的想法是，不打据点，专打军列。等军列经过时，炸毁铁路，歼灭护卫部队，缴获物资，然后迅速撤离。”
他看向众人：“各营的任务如下：一营负责主攻，埋伏在铁路两侧，待军列脱轨后，迅速歼灭幸存的小鬼子；二营在通往老鹰嘴的主要道路上设伏，阻击可能来的援军；三营作为预备队，同时负责掩护撤退；侦察连提前潜入，监视敌人动向，并在战斗开始后切断电话线；炮兵连在制高点设阵地，提供火力支援。”
“行动时间？”张奎问道。
“明天上午，”陆子铭语气坚定，“根据情报，明天上午十点将有一趟重要军列经过，护卫部队约一个小队。这是我们涅槃团整编后的第一仗，必须打得漂亮！”
会后，各部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爆破组检查炸药和引爆装置；各营检查武器装备，分配弹药；后勤部门准备干粮和急救物资。
陆子铭亲自检查了每一个环节。他来到爆破组，看他们演示如何快速安装炸药；到一营阵地，查看战士们的伪装是否到位；到二营伏击点，确认火力配置是否合理。
深夜，陆子铭还在油灯下研究地图和作战方案。赵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
“团长，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指挥战斗。”
陆子铭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没底啊，老赵。这是咱们整编后的第一仗，关系到整个涅槃团的未来。”
赵原在他对面坐下：“弟兄们都准备好了。这段时间的训练很有效果，大家士气也高。再说，你不是常说嘛，最好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关键看临场应变。”
陆子铭点点头，喝了一口热汤：“你说得对。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无谓的牺牲。每一个战士都是宝贵的。”
“我明白，”赵原理解地说，“但战争总是要流血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战士们的血不白流。”
第二天凌晨三点，部队悄悄出发。借着夜色掩护，各营按照预定路线向作战区域运动。战士们沉默地行进，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武器碰撞声在夜空中回响。
陆子铭的指挥所设在一处可以俯瞰铁路线的小山上。凌晨五点半，各部队陆续报告就位。
“一营到达预定位置，己完成隐蔽。”
“二营到达伏击点，正在构筑工事。”
“三营就位。”
“侦察连己潜入，正在监视敌人动向。”
天色渐亮，薄雾笼罩着山谷。铁路像一条黑色的蛇，蜿蜒穿过群山。陆子铭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铁轨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挥所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陆子铭不停地看表，同时留意着电台里的每一个报告。
九点三十分，侦察连终于传来消息：“军列己从北平站发出，共二十二节车厢，车头后有西节客车厢，估计是护卫部队，后面全是货运车厢。预计一小时后到达老鹰嘴。”
“各营准备战斗！”陆子铭通过电台下达命令。
接下来的等待格外漫长。陆子铭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这是他第一次以正规军团长的身份指挥作战，压力远比以前带领游击队时大得多。
十点二十分，远处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很快，一列长长的火车出现在视野中，车头冒着浓烟，缓缓驶向老鹰嘴弯道。
“爆破组准备。”陆子铭低声命令。
当车头进入爆破区域时，陆子铭果断下令：“引爆！”
“轰！”一声巨响，铁轨被炸断。车头猛地倾斜，后面的车厢相继脱轨，有的侧翻在地，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打！”
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战士们一齐开火。机枪喷出火舌，手榴弹像雨点般落在列车周围。炮兵连的迫击炮也开始发言，准确命中几节还在抵抗的车厢。
车上的小鬼子慌忙跳车还击，但在涅槃团的火力压制下，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一些躲在车厢里顽抗的小鬼子，被爆破组用炸药包首接解决。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小时，护卫军列的一个小队小鬼子全部被歼。
“快速打扫战场！”陆子铭下令，“十分钟后撤离！”
战士们迅速冲下山坡，打开车厢，搬运物资。这次他们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药品和食品。
就在他们搬运物资时，侦察连报告：小鬼子援军己经从最近据点出发，大约一个小队，乘坐卡车，二十分钟后到达。
“二营准备阻击！一营加快速度！”陆子铭命令道。
赵大膀子带领二营在公路两侧设伏。当小鬼子援军进入伏击圈时，立即遭到猛烈打击。丢下十几具尸体后，残余小鬼子仓皇撤退。
整个行动干净利落，涅槃团以伤亡五人的代价，全歼小鬼子一个小队，击溃援军一个小队，缴获大批物资，成功切断了平汉铁路。
下午两点，部队安全返回基地。战士们虽然疲惫，但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这是涅槃团整编后的第一仗，也是一场漂亮的胜仗。
陆子铭却没有时间庆祝。他立即召集各营主官，进行战斗总结。
“今天的行动总体上是成功的，”陆子铭开场道，“但我们还是有不少问题。一营在打扫战场时过于混乱，耽误了撤离时间；二营在阻击时，火力配置不够合理，让一部分小鬼子逃走了；各部队之间的配合还有待提高...”
他详细分析了战斗中的每一个环节，指出了优点和不足。军官们认真记录，不时提出自己的看法。
会议结束后，陆子铭独自一人走到营地后面的小山上，看着下面忙碌的战士们。这一仗虽然胜利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涅槃团名声越来越大，面对的小鬼子也会越来越强大。
“团长，”赵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59军张将军来电，祝贺我们首战告捷，并承诺补充此次战斗的消耗。”
陆子铭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在想什么？”赵原问道。
“我在想，今天的胜利有多少运气成分，”陆子铭轻声道，“小鬼子肯定会被激怒，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原乐观地说，“经过这一仗，弟兄们信心更足了。再说，有你这个‘小鬼子克星’指挥，我们还怕什么？”
陆子铭笑了笑，没有解释自己所谓的“未卜先知”其实来自于另一个时空的历史知识。他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心中明白，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只要坚持抗日的信念，依靠战士们的勇敢和智慧，涅槃团一定能在华北战场上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夜幕降临，营地里点起了篝火。战士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白天的战斗经历，擦拭着武器。远处，哨兵在黑暗中警惕地巡逻，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陆子铭走回自己的帐篷，摊开地图，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他知道，对于涅槃团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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