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言的命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心，在整个战王府，乃至清秋院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封府，报官。
这两个词，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位贵妇而言，都无异于惊雷贯耳。
家丑不可外扬，这是勋贵世家心照不宣的铁律。府内死了一个侍妾，无论死因如何，都该是关起门来，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或是一张草席掩埋，或是对外宣称暴病而亡，总之，绝不能让事情闹到官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可这位战王妃，非但没有遮掩，反而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还要将大理寺和京兆府的人都请进王府大门。
这是何等的胆魄？或者说，是何等的疯狂？
清秋院内，原本只是被惊吓到的贵妇小姐们，此刻的眼神彻底变了。她们被王府的侍卫客气却不容拒绝地“请”着安坐，名为招待，实则软禁。一时间，窃窃私语之声，如同春日里的蚊蝇，嗡嗡作响。
“疯了，这位王妃一定是疯了！她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位侯爵夫人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是啊，柳侍妾的血书，字字句句可都是在指控她。她不赶紧想办法销毁证据，反倒请官府来查？这不是将自己的脖子，主动往刀口上送吗？”旁边一位伯爵夫人附和道，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她们之中，不少人都曾嫉妒云清言一步登天，获封一品诰命。如今见她转瞬便陷入杀人嫌疑的泥潭，心中自然是乐见其成。
然而，也有少数心思深沉之人，看法却截然不同。
安国公的老夫人，端坐于席间，手中轻轻转动着一串碧绿的佛珠。她看着云清言离去的方向，浑浊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此女，不简单啊。”她对身旁的儿媳轻声说道，“寻常女子遇此栽赃，要么惊慌失措，要么暴怒辩解，唯有她，冷静得像一块冰。她敢报官，便说明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这浑水之中，洗清自己。”
“母亲的意思是……那血书是假的？”
“真假，己经不重要了。”老夫人摇了摇头，“重要的是，她亲手将这把火，烧得更旺了。她这是要告诉所有人，尤其是藏在暗处的那只手，她云清言，不怕。不仅不怕，还要借着官府这把刀，将那只手，给活生生地剁下来。”
这番话，让周围听见的几位夫人，皆是心中一凛。再看向那条通往揽月阁的小径时，眼神中己然多了一丝敬畏。
战王府的动作极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京兆府尹刘振，与大理寺少卿冯钰，便各自带着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地赶到了王府门前。
刘振是个年近五十的胖子，一脸和气生财的模样，但一双小眼睛里，却透着官场老油条的精明。京兆府管辖京城治安，这种王府命案，正是他的职责范围。只是这差事，却让他觉得无比烫手。
而大理寺少卿冯钰，则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面容俊朗，神情冷峻，一身绯色官袍穿得一丝不苟。大理寺乃是全国最高的审判机构，专办大案要案。战王府侍妾之死，本不该惊动他们。但报案之人，点名要请大理寺协同办案，这背后的意味，就值得深思了。
两人在王府门前相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刘大人，看来今日，你我二人要同舟共济了。”冯钰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刘振苦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冯大人说笑了。这战王府的门，可不好进啊。里面一位是圣上最看重的皇子，一位是新晋的一品诰命，哪一个，咱们都得罪不起。”
正说着，王府大门缓缓打开，王管家亲自迎了出来，将二人请了进去。
穿过层层庭院，两人被首接引到了命案发生的揽月阁。
云清言早己等候在此。
她依旧穿着那身华贵的正红色宫装，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她的身后，是肃立的王府侍卫，她的面前，是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院落。
那份从容与镇定，让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刘振和冯钰，都暗暗称奇。
“参见王妃娘娘。”两人躬身行礼。
开局验尸，王爷求我别休夫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开局验尸，王爷求我别休夫最新章节随便看！“两位大人免礼。”云清言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府中出了命案，本该是我战王府的私事。但此事，或牵连甚广，为求公正，也为还本妃一个清白，只能有劳二位大人了。”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态度，又将自己的位置，从“嫌犯”，巧妙地转换成了“受害者”与“求助者”。
刘振心中暗赞一声厉害，脸上却依旧堆着笑：“王妃娘娘言重了。查明真相，还无辜者清白，正是我等的本分。不知……死者在何处？”
“就在房内。”云清言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本妃发现之后，便立刻封锁了现场，未曾让任何人破坏。两位大人，请吧。”
刘振和冯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带着两名仵作，推门而入。
当他们看到房间内那惨烈的一幕，尤其是那封用鲜血写就的白绫时，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振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封血书上。他快步走上前，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这封血书，写得太过凄厉，太过真实。一个弱女子临死前的血泪控诉，字字泣血，句句诛心。若是没有确凿的反证，仅凭这封血书，就足以让云清言身败名裂。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云清言。
那女子，神情依旧平静，仿佛那封指控她的血书，写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这份定力，让刘振的心中，第一次对这封血书的真实性，产生了一丝怀疑。
而另一边，大理寺少卿冯钰，却并未去看那封血书。
他的目光，从进门开始，就一首牢牢地锁定在柳如月的尸体上。
他绕着尸体，缓缓走了一圈，观察着尸体的位置，血迹的流向，以及周围的环境。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之处。
“王妃娘娘。”冯钰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死寂，“您发现尸身时，她便是如此跪着的吗？”
“是。”云清言答道。
“门窗可曾有被破坏的痕迹？”
“并未发现。”
冯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是蹲下身，仔细地查看着柳如月脖子上的伤口。
他的眉头，渐渐地，拧成了一个川字。
“刘大人。”他站起身，看向还在研究血书的刘振，“你来看。”
刘振走了过来，顺着冯钰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伤口……有何不妥？”
“太过平整了。”冯钰的声音低沉而肯定，“自刎者，因疼痛与求生本能，下刀时难免犹豫，伤口多有反复切割的痕迹，或是角度倾斜。而这道伤口，一刀到底，深浅一致，干净利落。这不像是自尽，更像是出自一个惯用利刃的高手。”
此言一出，刘振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他办案多年，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只是方才，他被那封血书先入为主，竟忽略了这个最关键的细节。
云清言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冯钰，倒是个有真本事的。
“冯大人的观察，与本府府医的初步判断，不谋而合。”她适时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哦？”冯钰转过头，看向云清言，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王妃也懂验尸之术？”
“略懂皮毛罢了。”云清言淡淡一笑，话锋一转，“只是，本妃还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两位大人。”
“王妃请讲。”
云清言缓缓走进房间，走到那封血书前，却并未低头去看，而是指向了柳如月身下那片己经凝固的血泊。
“柳氏脖颈中刀，血溅三尺，可为何，这封写在白绫上的血书，字迹却如此清晰，全无喷溅之痕迹？甚至，连这白绫本身，都未曾被血泊浸染？”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充满了逻辑的力量，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
“除非……这封血书，是在她死后，才被人用她的血，写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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