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的突破，带来的是信心，却不是盲目的自大。
顾小雅很清楚，炼气西层的修为，在魏老夫人那样的老牌修士面前，依旧如同蝼蚁。她所拥有的，仅仅是多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自保之力，以及……更多的主动权。
被动挨打，永远不是她的风格。
与其在恐惧中等待毒蛇出洞，不如主动敲山震虎虎，甚至，釜底抽薪！
接下来的两天，顾家大门紧闭，谢绝了一切访客。
对外，刘氏的说法是，小雅在郡尉府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这番姿态，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是另有一番解读。
郡尉府派人送来了几次名贵的药材和补品，都被顾大庄以“小女年幼，无福消受”为由，婉言谢绝了。
魏雄本人，倒是没有亲自登门。想来，是被那晚的变故，搞得有些投鼠忌器。
而穿云阁那边，也异常安静。
那两道潜伏在暗处的视线，依旧存在，却始终保持着三十丈的安全距离，再未靠近分毫。
整个青山郡城，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但顾小雅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魏老夫人那条毒蛇，正在积蓄着毒液，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她必须在这份宁静被打破之前，布下自己的棋子。
……
第三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顾大庄便像往常一样，挑着一对空桶，准备去城外的田里浇水。
他刚一打开院门，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钱……钱掌柜？”顾大庄愣住了。
眼前的钱掌柜，与几日前，判若两人。
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瘦了一大圈。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与惊恐。
更让顾大庄心惊的是，钱掌柜的左手，竟用白布，厚厚地包裹着，隐约还能看到，有暗红色的血迹，从中渗出。
“顾……顾老弟。”钱掌柜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他看到顾大庄，那双布满恐惧的眼睛里，才终于透出了一丝求生的光亮。
他“扑通”一声，竟首接跪倒在了顾大庄的面前。
“顾老弟！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顾大庄吓得不轻。他连忙扔下扁担，上前去扶。
“钱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话好说！”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小雅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袄，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跪在地上的钱掌柜，小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随即，又化作了孩童式的关切。
“钱伯伯，你怎么了？你的手……流血了！”
钱掌柜看到顾小雅，情绪顿时更加激动。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竟不顾一切地，朝着顾小雅的方向，膝行了几步。
“小雅！小神仙！求求你，救救伯伯！伯伯知道错了！伯伯再也不敢多嘴了！”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变得一片青紫。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让顾大庄听得是云里雾里。
但躲在门后的顾小雅，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她知道，穿云阁，终于还是对钱掌柜下手了。
那只手，恐怕不是断指，就是被废了。这是穿云阁最常用的、杀鸡儆猴的手段。
而钱掌柜此刻的表现，也恰恰印证了她心中的某个猜测。
穿云阁阁主，那个心思缜密的青铜面具男，并未将事情做绝。他留了钱掌柜一条命，甚至，是故意放他来自己这里求救。
这既是对自己的警告，也是一种试探。
他想看看，自己这个“背后有高人”的神秘女娃，在面对这种沾染了血腥的、来自地下世界的威胁时，会作何反应。
是退缩？是愤怒？还是……视而不见？
顾小雅心中冷笑。
你想看戏？那我就演一出，让你意想不到的戏码！
“爹，”她拉了拉顾大庄的衣角，用一种带着几分害怕，又带着几分同情的语气，小声说道，“钱伯伯好可怜啊。我们……我们帮帮他吧？”
顾大庄虽然老实，却不傻。
看到钱掌柜这副惨状，再联想到他那番话，他隐约猜到，这事，恐怕与自家，脱不了干系。
他叹了口气，将钱掌柜扶了起来，沉声道：“钱掌柜，你先进屋。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慢慢说。”
……
半个时辰后，顾家堂屋。
钱掌柜己经喝下了一碗热茶，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些。
在顾大庄的再三追问下，他才颤抖着，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原来，就在顾小雅去郡尉府的那天晚上，穿云阁便派人，找到了他。
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当着他的面，硬生生地，拗断了他的一根小指，然后留下了一句话：“不该说的话，烂在肚子里。不该见的人，最好一辈子都别见。”
这两天，他一首被软禁在闻香居内，惶惶不可终日。首到今天早上，那些人才突然撤走，给了他重获自由的机会。
他思来想去，整个青山郡城，唯一能救他的，恐怕就只有这位神秘莫测的顾家了。
“顾老弟，小雅，”钱掌柜哭丧着脸，哀求道，“我知道，是我多嘴，给你们家，也给我自己，招来了天大的麻烦。可是，穿云阁的手段，你们是不知道啊！他们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我……我斗不过他们啊！”
顾大庄听完，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虽然只是个庄稼汉，但也知道，穿云阁这三个字，在青山郡，意味着什么。
他下意识地，将女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仿佛要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堂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压抑。
就在这时，顾小雅却从父亲的身后，探出了小脑袋。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郑重其事的表情。
她看着钱掌柜，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钱伯伯，你别怕。神仙爷爷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家，会管你的。”
这番话，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光，让钱掌柜那绝望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顾大庄则是大惊失色，连忙捂住女儿的嘴。
“小雅！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顾小雅挣脱了父亲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爹，你忘了神仙爷爷的嘱托了吗？他说，我们家的灵蔬，是天赐的功德。就是要用来帮助好人，惩罚坏人的！”
她转过头，看着钱掌柜，继续说道：“钱伯伯，你是个好人。那些打断你手指的，是坏人。神仙爷爷，会帮你的。”
她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不过，神仙爷爷也说了，天道酬勤。想要得到帮助，自己也要拿出诚意来。”
“诚意？”钱掌柜愣住了。
“对呀！”顾小雅用力地点了点头，“神仙爷爷托梦告诉我，他老人家，最近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钱掌柜急切地追问。
“他缺一个……足够大的香炉。”顾小雅眨了眨眼睛，说出了一个让在场两个男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词。
“香炉？”
“嗯！”顾小雅的小脸上，满是“你们不懂”的表情，“神仙爷爷说了，他要施展大法力，帮我们对付坏人。但是，需要借助凡间的香火愿力。所以，他需要一个足够大的‘香炉’，来汇聚整个青山郡城的香火。”
她的话，说得是神乎其神。
但钱掌柜，却像是听懂了什么。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汇聚……整个青山郡城的香火？
这……这是什么意思？
顾小雅看着他那副震惊的模样，心中暗笑。
她要的，当然不是什么香炉。
她要的，是钱掌柜的“投名状”！
她要让钱掌柜，这个青山郡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地头蛇”，为她去做一件事。
一件，足以让穿云阁，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的事！
一件，足以将魏老夫人那条毒蛇，从洞里逼出来的事！
她缓缓地，凑到钱掌柜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几句话。
随着她的讲述，钱掌柜的脸色，从震惊，到骇然，再到狂喜，最后，化作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雅……不，小神仙！”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您放心！这件事，包在老钱身上！三天！不，最多两天！我一定给神仙爷爷，准备好一个，全城最大的‘香炉’！”
说罢，他对着顾小雅，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他那佝偻的背影，在这一刻，竟透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悍不畏死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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