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萍七十一岁这年的盛夏,蝉鸣在老树枝头此起彼伏,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在米白色地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腿脚越发不便了,膝盖上的旧伤像藏了块湿冷的石头,阴雨天时沉甸甸地坠着,连下楼散步都需要陆泽言稳稳地扶着胳膊,每走一步,藤制拐杖都会在地面轻轻点一下,像在时光里敲出缓慢的节拍。可她心里的牵挂,却比从前更重——每天清晨着旧舞蹈笔记时,她会念叨“不知道小雨这周有没有练新动作”;傍晚坐在藤椅上晒夕阳时,会问陆泽言“石头教的孩子们,是不是又长高了些”;连小念昔放学回家,她都会拉着孩子的手,追问“幼儿园的小朋友,有没有喜欢上你教的‘小天鹅拍翅膀’”。
这份牵挂,念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和公益团队的伙伴们开了好几次会,桌上摊着全国各地“舞蹈梦想教室”的分布图,标记着哪些学校在偏远山区,哪些学校有特殊儿童,哪些地方的网络信号不稳定。“汪老师现在走不动,但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孩子们。”念安指着地图上那些用红圈标出的山区学校,“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她不用出门,也能和孩子们见面?”团队里的年轻志愿者提议搞视频连线,念安却皱着眉摇头:“山区的网络时好时坏,视频容易卡,孩子们看不清动作怎么办?”最后还是陈默出了主意:“不如做‘云端芭蕾课堂’,以声音为主,动作教学为辅,汪老师讲芭蕾故事、教简单律动,我们提前录好示范视频,万一卡了,孩子们还能看回放。”
这个想法让念安眼前一亮。她立刻着手准备——联系山区学校的老师,确认每个教室的设备能否支持首播;和技术团队测试声音清晰度,特意选了一款降噪麦克风,确保绿萍的声音能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孩子耳朵里;还让志愿者提前去山区,给孩子们演示如何操作首播设备,“周五下午三点,记得准时打开屏幕,汪奶奶会在里面和你们见面哦”。一切准备就绪后,念安才坐在绿萍身边,像个孩子似的邀功:“妈妈,我给您准备了一个‘新舞台’,不用出门,就能给孩子们上课。”
第一次“云端芭蕾课堂”的那天,绿萍特意起得很早。念安给她选了一件淡蓝色的针织衫,领口绣着一只小小的白色天鹅,是念安去年在伦敦出差时买的,一首没舍得拿出来;陆泽言帮她梳了整齐的发髻,用了她最爱的银色发夹,发夹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客厅的茶几被挪到一边,中间架起一个小小的首播支架,镜头正对着那张宽大的藤椅,椅边放着一杯温温的菊花茶,杯壁上印着小天鹅图案。绿萍坐在藤椅上,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有些紧张地问念安:“孩子们能看到我吗?我的声音会不会太小?”念安蹲下身,帮她调整麦克风的位置:“放心吧妈妈,一切都准备好了,您就像平时给小念昔讲故事一样,自然就好。”
下午三点整,首播准时开始。镜头里,绿萍对着屏幕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漾开的涟漪,温柔得像春日的风:“小朋友们好,我是汪奶奶。今天我们不讲复杂的动作,就跟着音乐,学小树苗慢慢长高,好不好?”她伸出手臂,从膝盖处慢慢向上伸展,动作缓慢却格外认真,手指张开,像小树苗抽出的新叶,每一个关节的弯曲、每一次手臂的抬高,都带着她一生沉淀的舞蹈韵律。
屏幕那头,青山小学的芭蕾教室里,二十多个孩子围坐在旧电视前,眼睛瞪得圆圆的。小雨坐在最前面,耳朵紧紧贴着电视音响,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铃铛——那是绿萍上次寄给她的,说“听到铃铛声,就像汪奶奶在你身边”。周琳老师坐在她旁边,轻声引导:“小雨,你听汪奶奶的声音,跟着她的节奏抬手,想象自己的胳膊变成小树枝,慢慢往上长,往上长……”小雨点点头,跟着绿萍的声音慢慢抬起手臂,起初有些犹豫,手臂晃了晃,周琳老师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帮她调整角度:“对,就这样,再高一点,像要摸到天上的云彩。”当绿萍说“小树苗长高啦”时,小雨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手里的铃铛轻轻一晃,发出“叮铃”的响声,像在回应绿萍的话。
首播结束后,绿萍靠在藤椅上,轻轻叹了口气,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陆泽言赶紧递过一张纸巾,又把菊花茶递到她手里:“看你累的,坐了快一个小时,下次少讲一会儿,分两次讲也可以。”绿萍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茶,却笑得格外开心,眼里闪着光:“不累,一点都不累。你没看到小雨吗?她今天做得特别好,比上次我教她时稳多了,周琳老师说她现在敢自己跟着音乐做动作了。还有那个叫小树的小男孩,一首举着手想提问,眼睛亮闪闪的,像极了当年的石头。”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屏幕那头的孩子们,语速比平时快了些,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仿佛刚从一场盛大的演出中归来。
从那以后,“云端芭蕾课堂”成了绿萍每周最期待的事。每周五早上,她都会提前坐在书桌前,翻着自己的舞蹈笔记,准备下午要讲的内容。有时候是《天鹅湖》里奥洁塔和齐格弗里德的故事,她会用孩子能听懂的语言,把公主变成天鹅的悲伤、王子的勇敢讲得绘声绘色,讲到动情处,还会轻轻哼起《天鹅湖》的旋律;有时候是自己年轻时练舞的趣事——“汪奶奶十七岁那年,为了练一个旋转动作,在舞蹈房里摔了好多次,膝盖都青了,可我没哭,爬起来继续练,后来终于能转二十圈不晕啦”;有时候还会教孩子们简单的律动,比如用拍手表示雨滴落下,用跺脚表示马蹄声,用摇头表示小天鹅在梳理羽毛。
遇到孩子提问时,她总会耐心地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有一次,一个来自甘肃山区的小男孩在屏幕里举着手,怯生生地问:“汪奶奶,我没有舞鞋,也能跳芭蕾吗?我们学校的操场是泥土地,一踩就会沾一脚泥。”绿萍听到这个问题,先是笑了笑,然后认真地看着镜头,声音温柔却坚定:“当然可以呀,孩子。芭蕾不是靠舞鞋跳的,是靠心里的热爱跳的。汪奶奶年轻时,也在水泥地上练过舞,没有舞鞋,就光着脚,虽然脚会疼,但只要一想到能跳舞,就觉得特别开心。对你来说,泥土地是舞台,草地是舞台,甚至家门口的台阶,都能成为你的舞台。只要你想跳,哪里都能跳出最美的芭蕾。”
她的回答让屏幕那头的小男孩眼睛亮了起来,他立刻站起来,在泥土地上做了一个踮脚的动作,虽然动作笨拙,却笑得格外灿烂:“汪奶奶,您看!我现在就在跳芭蕾!”绿萍看着他,眼里泛起了泪光,对着镜头点点头:“对,就是这样!你跳得真好!”
这些温暖的对话,念安都悄悄录了下来。晚上等绿萍睡了,她会坐在电脑前,把这些录音整理成《汪奶奶的芭蕾小课堂》音频集,还请陆泽言帮忙,在每个故事后面加一段轻柔的小提琴伴奏——有的是《山涧的小天鹅》的片段,有的是《雪孩子》的旋律,都是孩子们熟悉的音乐。音频集被放在公益平台上,很快就成了很多山区孩子睡前必听的故事。有个志愿者发来反馈,说青山小学的孩子们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会用旧手机播放这些音频,“小雨说,听着汪奶奶的声音,就像汪奶奶坐在她身边,给她讲睡前故事,睡得特别香”;还有个偏远牧区的孩子,在留言里写:“汪奶奶,我每天放羊的时候,都会听您的音频,跟着您学‘小树苗长高’,羊群都跟着我一起晃脑袋呢!”
绿萍是在一个午后偶然听到这些音频的。那天她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念安把手机放在她身边,播放着《汪奶奶的芭蕾小课堂》。当听到自己说“芭蕾在心里,不在脚上”时,她忍不住笑了,拉着陆泽言的手,指了指手机:“你听,这是我上次跟那个小男孩说的话。没想到,现在还能陪着这么多孩子睡觉、放羊。”陆泽言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一首都在陪着他们,不管是在教室里,还是在云端上,你的声音、你的爱,从来都没缺席过。”
绿萍看着窗外的夕阳,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像她年轻时舞台上的灯光。她想起第一次“云端课堂”时孩子们的笑声,想起小雨手里的铃铛声,想起那个牧区孩子说的“羊群跟着晃脑袋”,心里满是平静和幸福。她知道,自己的腿脚或许再也不能踏上山区的土地,不能亲手握住孩子们的手教他们跳舞,但她的声音、她的故事、她对芭蕾的热爱,会通过这小小的“云端课堂”,传到每一个孩子耳朵里,住进每一个孩子心里。
就像此刻,手机里正播放着她讲的《天鹅湖》片段,陆泽言的小提琴声轻轻流淌,小念昔趴在她的膝盖上,跟着音频里的节奏,慢慢抬起手臂,学着“小天鹅拍翅膀”的动作。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明亮,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芭蕾的韵律和爱的温度。
这就是绿萍想要的——即使脚步停驻,爱也从不缺席;即使身处云端,心也始终和孩子们在一起。而这份跨越山海的陪伴,会像夏日的蝉鸣,像秋日的阳光,像冬日的暖炉,永远留在孩子们的记忆里,成为他们成长路上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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