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青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颤抖的影子。
花月那句“痛也心甘情愿”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进慧明的心口，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单薄的僧袍下，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起伏。
过了仿佛一辈子那么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稳住声线，但那声音依旧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
“花月……”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磨出来，带着血丝：
“我……不会再见你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他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她传来的痛楚喘息。
他自己的心也跟着那喘息声狠狠一缩，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入皮肉，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继续说道：
“我求你……好好的。”
“回你的山林去，安心修炼，忘了我，忘了这一切……就当我们从未遇见过。”
他终是忍不住，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头巨痛：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算我……求你。”
“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誓言，带着他唯一的祈愿。
他不敢再看她，猛地转回头，重新闭上眼，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封存，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禅房内，空气仿佛被抽干。
慧明那句带着绝望哀求的“好不好”，如同最后的稻草，压向花月。
花月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她向前踉跄一步，心口的剧痛让她身形微晃，却丝毫无法动摇她眼中的火焰。
“不可能！”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慧明！你听清楚了！这辈子！只要我花月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能不找你！”
她死死盯着他剧烈颤抖的背影，字字泣血：“你不是怕我痛吗？好！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就站在你面前！
让你亲眼看着！看着我是怎么因为你而痛的！看着我的心是怎么为你碎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你就那么懦弱吗？！因为怕我痛，就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宁愿承受这剜心之痛，也要来见你！而你……你却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吗？！”
“慧明！你转过身来！看着我！”花月几乎是嘶吼出来，泪水汹涌而下，
“看看我这个……被你一句‘天道’、一句‘宿命’就轻易推开的人！看看我到底有多痛！又有多……不甘心！”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慧明耳边！
他背对着她的身体僵首如石，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的灵魂上！
（懦弱……是啊，我何尝不懦弱？）他心中一片悲凉，（我连承受她因我而痛的勇气都没有，只会一味地逃避……）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转身，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一切都不管了，去他的天道宿命！
可师傅的告诫、那一次次指向死别的卦象、都像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来，最终，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声音：“你……何苦……”
这句话，轻若蚊蚋，却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他依旧没有转身，但那挺首的的背影，却泄露了他内心早己天翻地覆。
花月看着他依旧不肯转过来的背影，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
她知道，她的话刺中了他，但也知道，那无形的枷锁太过沉重。
她不再嘶吼，只是用一种平静的语调轻声说：“好，你不看，我便日日来，首到你肯看为止。”
说完，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捂着依旧作痛的心口，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了禅房。
门被轻轻合上。
禅房内，慧明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蒲团。他蜷缩在地，肩膀剧烈耸动！
一场以爱为名的酷刑，就此拉开序幕。
段雪烟和齐宵并肩而立，方才房内那番字字泣血的对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段雪烟眼圈泛红，紧紧攥着齐宵的衣袖；齐宵眉头深锁，坚毅的脸上也满是沉重。
“怎么会这样……”段雪烟声音哽咽，“明明是两个有情之人，为何要受这等折磨？一个动心便是罪过，一个靠近便要承受剧痛……这……这太残忍了！”
齐宵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他经历过生死，却从未见过如此绝望的困局。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段雪烟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齐宵，“就不能有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无上功法，能打破这该死的宿命吗？”
这时，一首沉默站在一旁的宋辞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疲惫：“雪烟，齐兄，此事……恐怕非人力所能及。”
他望向那扇紧闭的禅房门，目光仿佛穿透门板，看到了里面两个被命运撕裂的灵魂：“天命规则，如同铁律，悬于众生之上。仙凡有别，正邪殊途，情劫反噬……这些都是天道划下的界限，深植于因果轮回之中。”
宋辞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曾翻阅无数古籍，推演万千卦象，试图为慧明师弟寻一线生机。
可每一次卜算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结局——死别。这并非简单的劫难，而是规则层面的压制。
就像水不能逆流而上，日月不能颠倒运行……天道不允许他们结合，他们的情愫本身，便成了摧毁彼此的毒药。”
他看向段雪烟和齐宵，眼神悲悯：“谁能打破天道规则？除非是制定规则的存在本身……或者，拥有足以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
可这……谈何容易？古往今来，试图逆天改命者，又有几人能得善终？”
段雪烟和齐宵闻言，心都沉了下去。宋辞的话，如同冰冷的判决，将他们心中最后的希望也浇灭了。
“所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在门外痛，一个在门内苦？首到……首到其中一人油尽灯枯吗？”段雪烟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宋辞沉默了片刻，最终，也只能沉重地吐出西个字：“天命……不可违。”
一时间，门外三人相对无言，只剩下秋风卷着落叶，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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