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宽叔那句“我送您出去”，像是一道最终的判决，彻底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回旋余地。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不再有任何独处的机会。那个排烟通道的总阀门，那个他此行最核心的目标，己经变得遥不可及。
任务，失败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脑海。不，他不能失败。苏冉在外面，正准备掀起一场滔天巨浪，而他这根钉子，如果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为她打开一道逃生的裂口，那她所有的计划，都将面临功亏一篑的风险。
他的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那真是，太麻烦您了。”他用一种客套而疏远的语气说道，同时提起工具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不麻烦，应该的。”宽叔笑呵呵地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同时对刘明使了个眼色。
刘明立刻心领神会，走在前面，按下了电梯的上行按钮。
林默被夹在两人中间，走进了那部狭小的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将机房的嗡鸣声，彻底隔绝在外。
电梯内，一片死寂。
头顶的白光，冰冷地照在三人的脸上。林默能闻到，从宽叔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檀香的味道。那味道，本是宁神静气的，此刻，却像催命的符咒，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那双沾了些许灰尘的工装鞋，将自己所有的气息，都收敛到了极致。他能感觉到，宽叔的目光，像X光一样，在他的侧脸上，反复扫描。
“马丁先生，是第一次来中国吗？”宽叔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林默言简意赅地回答，“以前来过几次。都是工作。”
“哦？那对我们云城，印象怎么样？”
“很……现代化。”林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他知道，对方在用闲聊的方式，来观察他的反应，寻找他语言和行为上的漏洞。
“是啊，云城这几年，发展得很快。”宽叔感叹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道马丁先生，对我们这家疗养院，有什么看法？”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这是陷阱。他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任何带有主观色彩的评价，都可能暴露他的真实目的。
“很专业。”他选择了一个最中性，也最符合他“工程师”身份的回答。“设备都是顶级的。安保，也很好。”
“呵呵，安全是第一位的嘛。”宽叔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
电梯，终于停了下来。
但林默却发现，指示灯显示的，不是他来时的一楼，而是“B1”，地下一层。
电梯门打开，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这里不再是公共区域的白色走廊，而是一条由深灰色金属墙壁构成的，极具未来感的通道。通道很长，一眼望不到头，每隔十米，就有一扇厚重的，需要密码和虹膜双重验证的合金门。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比楼上浓烈了十倍。
这里，才是圣心疗养院真正的核心。
这里，才是柳书岚被藏匿的地方。
林默强迫自己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扫过西周。他看到墙壁的连接处，隐藏着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摄像头。天花板上，除了照明系统，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像是某种生命体征监测装置的东西。
“这边请。”刘明在前面引路，似乎对他们的路线，毫不意外。
林默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他知道，自己正在无限地，接近风暴的中心。
苏云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就在他们经过通道中段，第三扇合金门的时候。
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极富穿透力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墙壁，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嘀……嘀……嘀……
那是心率监护仪，在工作时发出的，规律的，电子提示音。
林默的脚步，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他的呼吸，也随之停滞了。
虽然隔着厚厚的合金门，虽然那声音微弱得如同幻觉，但他却无比清晰地，从中分辨出了另一种，更深沉，更真实的声音。
那是，一下，又一下的，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是母亲的心跳。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他甚至能想象出，门的那一头，是怎样的一番景象。那个他思念了十五年的女人，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而她的心脏，正在那冰冷的机器的监控下，顽强地，跳动着。
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从他的心底疯狂地涌起。他想冲过去，他想砸开那扇门，他想亲眼看一看，那个给予他生命的女人。
但，他不能。
他的理智，在最后关头，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死死地拦住了那股即将决堤的情感洪流。他知道，他只要再多停留零点一秒，只要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他强迫自己，迈出了下一步。
那一步，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怎么了，马丁先生？”
宽叔的声音，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
林默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他那微不足道的停顿，还是被这个老狐狸，捕捉到了。
“没什么。”林默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指了指天花板上的通风口，“这里的通风系统，好像有点杂音。职业病。”
这个借口，堪称完美。它既解释了他刚才的停顿，又符合他“挑剔的德国工程师”的人设。
宽叔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林默知道，自己刚刚，在悬崖的边缘，走了一遭。
他们继续向前，终于走到了通道的尽头，进入了另一部通往地面的电梯。
眼看着，离停车场越来越近，林默的心，也越来越沉。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离开这座大楼之前，完成任务。
就在电梯门打开，看到外面停车场那熟悉的光线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等一下。”他忽然开口，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刘明和宽叔。
两人同时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中央机房的消防排烟系统，和你们这里的通风系统，是联动的。”林默皱着眉头，用一种极其严肃的，不容置疑的专业口吻说道，“刚才我修复主系统的时候，似乎忘了重新校对两个系统的联动数据。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安全隐患。万一发生火灾，排烟通道，可能无法正常启动。”
他故意把后果，说得非常严重。
刘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消防安全，在疗养院里，是头等大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宽叔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变得凝重起来。
“那……那怎么办？”刘明急切地问道。
“我需要回去，重新检查一下。就在……就在那边的总控制阀门那里。”林默伸出手，指向了走廊尽头，墙壁上一个毫不起眼的，标有“消防控制”字样的金属盖板。
那里，正是他此行的，最终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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