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退烧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春风,吹散了笼罩在两个家庭头顶一夜的阴云。
张婶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哭得泣不成声。张叔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红着眼圈,对着苏晚晴和苏大山夫妇,翻来覆去只会说“谢谢”两个字。
苏大山和柳氏看着女儿虽然满脸疲惫,却闪着光亮的眼睛,心中又是后怕,又是骄傲。他们的女儿,不仅能干,还成了能救人性命的“活菩萨”。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苏晚晴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这一夜的惊心动魄,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
那头死狼,张婶一家说什么也不肯要,硬是说这是苏晚晴拿命换来的。推辞不过,最后苏晚晴只留下了狼皮和一多半的狼肉,剩下的一小半,连带着狼的内脏骨头,都留给了张婶家,给大病初愈的狗子补身子。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苏晚晴回到家,几乎是沾床就睡,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她醒来时,院子里己经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肉香。柳氏正小心翼翼地在小陶罐里炖着狼肉汤,见她醒来,赶紧给她盛了一碗。
“快,晴儿,喝点汤暖暖身子。”
狼肉用野姜和新买的粗盐炖得酥烂,汤色奶白,鲜美无比。一碗热汤下肚,苏晚晴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苏大山则在院子里忙活着处理那张狼皮。他虽然腿脚不便,但手上的活计却很精细。他将狼皮仔细地刮干净,用草木灰揉搓着,准备硝制成一张能过冬的皮褥子。
苏子安蹲在一旁,一脸崇拜地看着姐姐:“姐,你太厉害了,连狼都能打死。”
苏晚晴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解释。关于沈烈的事,将是她心底的又一个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杏花村里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苏晚晴夜入深山、勇斗恶狼、采药救活狗子的事情,被张婶一家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虽然“斗恶狼”的部分是村民们自己的想象,但苏晚晴医术高超的名声,却是不胫而走。
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从以前的同情、可怜,变成了敬畏和一丝讨好。有些头疼脑热的,甚至不再去找老郎中,而是提着几个鸡蛋,上门来求苏晚晴给瞧瞧。
苏晚晴对此哭笑不得,但对于一些小毛病,她也乐于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指点他们用些常见的草药来缓解,倒也积累了不少善缘和口碑。
与此同时,苏家老宅那边,却是一片死寂。吴氏和苏老太自从上次被沈烈当众羞辱后,就消停了许多,再没敢上门来找麻烦。只是偶尔在村里碰见,投来的眼神依旧怨毒,像淬了毒的钉子。
苏晚晴并不在意。她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狼肉虽然好吃,但不能当饭吃。家里买的米,也在一天天减少。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稳定的财源。
香料的生意可以做,但不能太频繁,以免引起怀疑。她将目标,放在了另一件东西上。
这天,她将硝制好的狼皮仔细收好,又将剩下的狼肉都做成了肉干,方便保存。做完这一切,她对苏大山说:“爹,你帮我用木头做几个模具吧,要方的,中间留个圆孔,像铜钱那样。”
苏大山虽然不解,但对女儿的话,他现在是无条件地听从。很快,几个大小不一的木质模具就做了出来。
苏晚晴拿着模具,又提着一个小陶罐,再次进了青云山。
这一次,她没有往深处走,而是去了山脚下一片不起眼的松林。她将陶罐里的猪油倒在手上,仔细地涂抹在松树干上。然后,她便带着苏子安,在附近挖野菜,耐心等待。
没过多久,那些涂了猪油的树干上,就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
苏子安看得头皮发麻:“姐,这么多蚂蚁,好吓人。”
“别怕,它们才是我们要找的宝贝。”苏晚晴神秘一笑。
她等蚂蚁聚集得差不多了,便用早就准备好的布袋,将这些蚂蚁连同树皮上的浮土,一同扫了下来。
一下午的功夫,她收集了满满两大袋的蚂蚁。
回到家,苏晚晴将蚂蚁倒进大锅里,用开水反复焯烫,去除杂质和异味。然后,她将处理干净的蚂蚁放在石板上,用火慢慢烘烤,首到蚂蚁变得焦香酥脆。
最后一步,她将烤干的蚂蚁和之前买的黑面,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加入少量水和盐,揉成面团。再将面团,填进苏大山做的那些模具里,压实,脱模。
一块块深褐色的、带着奇异香味的饼子,就成型了。
“姐,这是什么啊?能吃吗?”苏子安好奇地看着那些饼子。
“这叫‘蚂蚁干粮’。”苏晚晴解释道,“蚂蚁富含蚁酸和蛋白质,不仅能吃,还能补充体力,甚至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在灾年,这就是能救命的粮食。”
这是她从一本古代医书记载的“行军粮”里得到的灵感。她知道,随着粮荒加剧,这种高蛋白、易保存的干粮,一定会有市场。
第二天,她将做好的二十块蚂蚁干粮用油纸包好,再次来到了清河镇。
这一次,她没有去回春堂,而是首接去了镇上最大的粮铺——福满仓。
然而,她想得太简单了。粮铺的掌柜一听她要卖的竟是“蚂蚁饼”,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将她轰了出来。
“去去去,哪来的野丫头,拿这种恶心人的东西来糊弄人。我们福满仓卖的都是正经粮食。”
苏晚晴接连问了几家店铺,得到的都是白眼和嘲讽。
她有些沮丧,但没有放弃。她知道,新事物的推广,总是艰难的。
就在她背着背篓,准备去码头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愿意尝鲜的苦力时,一个华丽的马车,突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帘被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掀开,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五官俊朗的年轻男子的脸。他看起来二十出头,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气质儒雅,却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病气,时不时地轻咳两声。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晚晴的背篓上,准确地说,是背篓里露出一角的、用油纸包着的蚂蚁干粮上。
“姑娘,请留步。”他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一丝急切,“你这背篓里装的,可是……‘玄蚁饼’?”
苏晚晴心中巨震。
玄蚁饼,是她看到的医书上,对这种干粮的雅称。这个名字,除了她,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个病弱的贵公子,他怎么会知道?
她抬起头,警惕地看着马车里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
那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温和地笑了笑,从车上走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眼神锐利的随从。
“姑娘别误会。”男子对她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在下姓白,名若尘。只是家传的古籍上,曾见过对此物的记载,今日得见,一时情急,还望姑娘海涵。”
他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脸色更显苍白。
苏晚晴看着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姓白?白若尘?
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来了。回春堂的钱掌柜曾经跟她闲聊时提过一句,说清河镇真正的大户,既不是县太爷,也不是本地富商,而是盘踞在府城、祖上曾出过御医的医药世家——白家。
而白家这一代的嫡长孙,体弱多病,遍寻名医而不得,名字,好像就叫白若尘。
一个医药世家的贵公子,一个知道“玄蚁饼”秘方的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苏晚晴握紧了背篓的带子,看着眼前这个笑意温和,眼神却深邃难辨的白衣公子,她忽然有一种感觉。
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一个更大的、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漩涡,正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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