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那平淡无波的三个问题,仿佛三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安阳王父子的心上。
赵恒那双原本还算平静的眸子,骤然掀起惊涛骇浪。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身后的安阳王赵谦,更是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安阳王失声问道,声音都在颤抖。
这三个症状,正是赵恒身上最隐秘、也最折磨他的病症。心慌气短,人尽皆知。但夜间无法平躺,只能半卧而眠,否则便会胸闷如堵,几欲窒息;以及手指脚趾末端那不正常的增生肿大,如同鼓槌一般,这些细节,除了他和贴身的太医,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尤其是那“指端肿大”,连太医都只说是气血不通所致的末节小疾,从未将其与心肺之症联系起来。可眼前这位娇弱的少女,仅仅是看了几眼,便一语道破了天机。
这己经不是医术,近乎鬼神之能了。
苏家众人亦是满脸惊愕。他们虽不懂医理,却能从安阳王父子的反应中看出,自己的女儿(妹妹),又一次说中了。那份源于赐婚的憋屈与愤怒,此刻竟被一种莫名的震撼与自豪悄然冲淡了几分。
苏清浅没有回答安阳王的问题,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赵恒身上,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世子殿下,可否让我为你诊脉?”她再次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专业气场。
赵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底的绝望,此刻正被一点点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苗所取代。他缓缓伸出自己苍白的手腕,声音因激动而带上了一丝微颤:“有劳苏小姐了。”
“浅浅,不可!”柳氏连忙出声阻止,“男女授受不亲,怎可……”
“娘,”苏清浅回头,眼神清亮而坚定,“医者眼中,没有男女,只有病人。若拘泥于俗礼,便是对生命的漠视。”
苏战看着女儿,又看了看对面神情恳切的安阳王父子,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他沉声说道:“去偏厅。文彬,武略,你们留下。我亲自在旁看着。”
这便是他作为父亲,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既保全了礼法,也给了女儿施展的空间。
安阳王感激地看了苏战一眼,连忙点头称是。
偏厅内,赵恒依言坐下,将手腕平放在桌案的脉枕上。苏清浅则在他对面落座,神情专注。苏战和安阳王分立两侧,气氛肃穆,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清浅伸出三根纤纤玉指,轻轻搭在了赵恒的寸口脉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眉头微蹙。那脉象细弱无力,却又急促如奔马,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这是典型的心气衰败、气血两虚之兆。
她的手指顺势滑下,轻轻握住了赵恒的手掌。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她快速地检查了他的指甲。甲床青紫,按压后血色恢复极慢,指端确实有明显的杵状增生。
这进一步印证了她心中关于“法洛西联症”或类似复杂先心病的猜想。
仅仅是诊脉,还远远不够。她需要听诊。
可这里没有听诊器。
苏清浅抬起头,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桌上一个用来插画卷的空心竹筒上。
“父亲,请将那个竹筒递给我。”
苏战虽有不解,但还是依言将竹筒拿了过来。
苏清浅接过竹筒,用干净的丝帕擦拭了两端,然后转向赵恒,语气平和地说道:“世子殿下,接下来我需要探听你的胸中声息,可能会有些冒犯,还请见谅。”
赵恒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道:“小姐请便。”
在两位父亲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苏清浅将竹筒的一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轻轻贴在了赵恒的左胸心前区。然后,她俯下身,将自己的耳朵凑近了竹筒的另一端。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偏厅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一个待字闺中的将军府小姐,正用一个竹筒,探听着一位王府世子的胸膛。这画面,怪异,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
而对于苏清浅而言,她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从竹筒中传来的声音。
“轰隆……哗……轰隆……哗……”
那不是正常“咚咚”的心跳声。那声音混乱、嘈杂,如同风箱破了个洞,又像是潮水冲刷着礁石。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一阵阵收缩期和舒张期的杂音,响亮而粗糙,医学上称之为“机器样杂音”。
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这绝对是大型的室间隔缺损,甚至可能伴有动脉导管未闭。这种心脏结构上的巨大缺陷,导致他的动脉血和静脉血在心腔内混合,携带着氧气的“清血”与满是废物的“浊血”不分彼此地流向全身。
所以他才会缺氧,才会紫绀,才会如此虚弱。
他能活到今天,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许久,苏清浅才缓缓首起身,放下了手中的竹筒。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如何?”安阳王再也忍不住,急切地问道。
赵恒也抬起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苏清浅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一旁,净了手,才重新回到座位上,迎上众人焦灼的目光。
“世子殿下,”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你的病,根源不在别处,就在心房。”
“心房?”安阳王一愣,“太医们也说是心气不足,开了许多补气的药,为何总是不见效?”
“因为这不是‘气’的问题,而是‘形’的问题。”苏清浅换了一种他们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王爷,您可以将心脏想象成一座有两间房的屋子。正常人的屋子,左房与右房之间墙壁完好,清气与浊气各行其道,互不干扰。所以人才能气血充盈,精力旺盛。”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赵恒,语气变得严肃:“但世子殿下的这座‘心房’,却是天生有缺。左右两房之间的那堵墙上,破了一个洞。如此一来,清浊二气在心房内混杂一处,流向西肢百骸的,便都是混浊之气。身体得不到足够的清气滋养,自然就会百病丛生,日渐衰败。”
这番“心房破洞”的理论,闻所未闻,却又如此形象生动,通俗易懂。
安阳王和苏战都听得呆住了。他们从未想过,人体内部的脏器,竟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
赵恒更是浑身剧震,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苏清浅的这番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困扰他近二十年的所有谜团。为何他总是气短乏力,为何他总是畏寒怕冷,为何所有补药都如同泥牛入海。
原来,根源在此。
“那……那可有得治?”安阳王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苏战也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他知道,女儿接下来的回答,不仅关系到一个年轻生命的存续,更可能彻底改变苏家的命运。
偏厅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苏清浅沉默了片刻。
治?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手术虽然复杂,但成功率己经相当高。可在这里,没有无菌手术室,没有麻醉机,没有体外循环机,没有术后监护……开胸手术,无异于谋杀。
但是,不手术,不代表完全没有办法。
她抬起眼,迎上赵恒那双写满了渴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此乃天生之症,非汤药之力能使其弥合。若想根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父子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剖开胸膛,修补心房。”
“什么?!”
这一次,惊呼出声的,是苏战。他霍然起身,满脸的惊骇:“剖开胸膛?这……这怎么可能!心乃君主之官,一旦受损,神仙难救,如何能剖开?”
安阳王也是面无人色,显然被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吓到了。
唯有赵恒,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眼中反而爆发出一种惊人的亮光。他死死地盯着苏清浅,追问道:“小姐是说……只要修补好那个‘洞’,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理论上,是这样。”苏清浅点了点头,随即又泼了一盆冷水,“但此法,风险之大,九死一生。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承受。强行施为,必死无疑。”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又被浇上了一盆冰水。赵恒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不过……”苏清浅话锋一转,“虽然暂时无法根治,却并非无计可施。我们可以换一个思路。”
“什么思路?”
“固本培元,扬长避短。”苏清浅的声音恢复了自信与从容,“既然无法立刻修补漏洞,那我们就在现有条件下,想办法让你的身体,最大限度地适应这个‘有漏洞的心房’。我会为你制定一套详尽的调理方案,包括三部分。”
她伸出一根手指:“其一,用药。我会开一副新方,目的不是去‘补’那个虚无缥缈的‘气’,而是强健你的心肌,让你的心跳更有力;同时利水祛湿,减轻心房的负担。”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食疗。你需要严格按照我为你制定的食谱进食,戒绝油腻、辛辣、生冷之物,多食易消化、富含铁质的食物,以养气血。”
最后,她伸出第三根手指:“其三,养生。我会教你一套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配合适度的静养与活动,增强你的心肺功能。”
“只要你能严格遵从这三点,我有七成把握,在三个月内,让你心慌气短的症状得到明显改善,能够像常人一样平躺入睡。一年之内,或可让你摆脱药罐,进行一些简单的日常活动。”
“至于那‘九死一生’的根治之法,待你身体调养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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