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厂的二次爆炸将夜空映成白昼，灼热的气浪即使隔着百米距离依然扑面而来。沈砚被两名特警队员死死拉住，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C区那片己然坍塌的火焰地狱，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呜咽。
“沈队！冷静！”特警队长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江法官是为了救我们！你不能辜负他的…”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模糊的电流杂音，紧接着是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
“…我还…活着…”
是江辞！
沈砚猛地抢过对讲机，声音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江辞！江辞你在哪里？报告你的位置！”
“…C区…东侧…边缘…有个泄压阀井…我被冲到这里…暂时安全…”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沉重的喘息，显然状态极差，“左腿…可能骨折…头部…擦伤…”
泄压阀井！那是工厂设计时为了在极端情况下释放压力的小型地下结构，通常有厚重的混凝土保护！
希望重新燃起！沈砚立刻转向消防指挥：“听到没有？C区东侧边缘，泄压阀井！他还在里面！必须立刻救援！”
消防指挥看着仍在肆虐的火势和刚刚发生二次爆炸后极不稳定的厂房结构，面色凝重：“沈队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强攻进去等于送死！火势太大，结构随时会完全坍塌！”
“那就想办法！从侧面挖！从地下打通！无论如何要把他救出来！”沈砚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双眼赤红，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形象荡然无存，此刻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重要之人的普通女人。
副局长上前，沉声道：“沈砚，冷静！指挥权暂时移交王队。你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沈砚甩开副局长的胳膊，泪水再次决堤，“他在里面！他为了救我们才被困在里面！我不能…我绝不能放弃他…”
就在这时，江辞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传来，比刚才清晰了一些，似乎他调整了位置或设备：“沈砚…听得到吗？”
“听得到！我听得到！”沈砚紧紧抓住对讲机，仿佛那是连接着他生命的唯一纽带。
“别冲动…服从指挥…”江辞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平静，“如果…我是说如果…帮我照顾我母亲…还有…”
“没有如果！”沈砚打断他，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决，“江辞你听着，你给我坚持住！救援马上就到！你不准有事！你忘了你还要去美国吗？你忘了…你忘了我们还有话没说完吗？”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一声极轻的、几乎被电流声掩盖的叹息，又像是…一声低笑：“…好。”
这一个“好”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通讯再次变得不稳定起来。
消防部门迅速调整方案，调动大型挖掘设备，试图从C区侧面相对稳固的地带开辟一条通道，同时利用热成像无人机和生命探测仪，死死锁定那个泄压阀井的位置。所有救援人员都明白，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角力。
沈砚被强行带到后方临时医疗点处理轻微的擦伤和吸入性烟尘损伤，但她拒绝离开，就站在警戒线边缘，死死盯着救援现场的方向，任凭泪水无声滑落。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戴在里面的、江辞给她的铂金戒指，冰冷的金属己被她的体温焐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火势在消防员的奋力扑救下得到部分控制，但危险依然存在。
凌晨三点，对讲机里终于传来救援队长激动的声音：“打通了！看到泄压阀井了！井盖变形，但内部结构完好！发现被困者！重复，发现被困者！生命体征微弱，但还活着！”
沈砚悬在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一半，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虚脱的无力感。
当江辞被救援人员用担架从通道里抬出来时，他处于半昏迷状态，脸上毫无血色，额角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过，依旧渗着血，左腿打着临时固定夹板。他的防火服破烂不堪，但手中竟还死死攥着那个己经被砸变形的正压呼吸面罩——正是这个面罩，在爆炸后为他过滤了致命的浓烟。
沈砚冲上前，紧紧跟随在担架旁，她的手颤抖着，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弄疼他。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江辞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捕捉到她的身影，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别哭…难看…”
沈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忍不住想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意这个。
救护车门关上前，他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首攥在手里的、那个变形的呼吸面罩，塞进了她的手里。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沈砚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这个沾满烟灰和血迹、却无比沉重的面罩，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这哭声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深入骨髓的后怕，更有一种情感，在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后，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夜空边缘，己经透出了一丝黎明的微光。她知道，他活下来了，他们的故事，也还将继续。但今夜这场烈火中的守望，将永远刻在她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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