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在储物间门被拉开的那一刹那,彻底静止。
空气凝固成一块厚重的玻璃,将三个人封印在各自的位置上,动弹不得。客厅里明亮的灯光,此刻却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每个人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剖析得一清二楚。
江弈的震惊是火山喷发式的,从瞳孔的剧烈收缩开始,迅速蔓延至他僵硬的嘴角和微微张开的嘴唇。他那颗习惯了用代码和逻辑思考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眼前这个清丽瘦削的女孩,与他记忆中那个清冷寡言、身手利落的“男室友”苏辞的形象,发生了剧烈的、颠覆性的重叠。那张脸,那道疤,那个名字,像三道惊雷,在他思维的旷野上同时炸响,掀起滔天巨浪。
陆时宴的脸色则在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的愤怒像深海下的暗流,无声却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他精心布下的棋局,他试图掌控的一切,都被这个不该出现的变数,撕开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口。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越过江弈的肩膀,死死地钉在苏辞的身上。那眼神里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警告。
而被这两种极致情绪聚焦的中心,苏辞,却成了最平静的那一个。
她的心脏在被发现的瞬间狂跳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但极致的危险,反而催生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冷静。她知道,从她决定潜入公寓的那一刻起,就己经没有了退路。此刻的任何惊慌或示弱,都只会让她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她迎着江弈骇然的目光,缓缓从储物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到了灯光之下。她没有躲闪,也没有辩解,只是那么安静地站着,仿佛在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承认了他那个石破天惊的猜测。
“苏……辞?”
江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两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干涩而沙哑,带着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荒谬感。
陆时宴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江弈和苏辞之间,试图重新夺回对局势的控制。
“江弈,闭嘴。”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然而,此刻的江弈己经完全被巨大的谜团所攫住,陆时宴的命令对他而言,形同虚设。他的视线越过陆时宴的肩膀,死死地盯着苏辞,大脑的处理器开始以超频的速度疯狂运转。
“怪不得……”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怪不得你那天在医院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怪不得那次迎新酒会,你扶他的时候动作那么僵硬……还有那道伤疤,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他的目光猛地转回陆时宴身上,那份震惊己经迅速转化为一种被欺骗的、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愤怒。
“他妈的,陆时宴,你早就知道了?!”江弈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耍?让她一个女孩子住在我们宿舍,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挚友的诘问,陆时宴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一把抓住苏辞的手臂,就要将她重新塞回储物间。
然而,苏辞却在他触碰到自己的前一秒,轻轻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向情绪激动的江弈,主动开口,声音清冷而平稳:“你好,江弈。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江弈的怒火上。
他愣住了。
眼前的女孩,没有半分他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仿佛眼前这场足以掀翻天的风暴,于她而言,不过是微风拂过。
这种超乎寻常的镇定,让江弈的怒火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只剩下满心的困惑和探究。
“你……”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谁,她为什么在这里,都和你无关。”陆时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把你破解的东西留下,然后离开。”
“无关?”江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绕过陆时宴,几步走到苏辞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陆时宴,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破解了什么?你姑姑陆婉清的日志!二十一年前的日志!而现在,一个和她长得有七分像的女人,出现在你的私人公寓里。你跟我说,这他妈的叫无关?”
江弈的逻辑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敲在事件的核心上。
陆时宴的瞳孔猛地一缩。
江弈没有理会他,目光依旧锁定着苏辞:“你到底是谁?你和陆婉清,是什么关系?”
苏辞沉默了片刻。她知道,在这个由陆时宴和江弈构成的、牢不可破的同盟里,她是一个闯入者。想要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而不是被当成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秘密,她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这个问题,”她抬起眼,迎上江弈探究的目光,缓缓说道,“你应该问陆时宴。毕竟,我现在是他的‘客人’。”
她刻意加重了“客人”两个字,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这句话成功地将皮球,又踢回给了陆时宴。
江弈的目光果然再次转向了陆时宴,眼神里的探究变成了逼问。
陆时宴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一个是他最头疼的麻烦,两个人此刻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联合起来将他逼到了墙角。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件事,己经无法再用强硬的手段掩盖过去。
“江弈。”他沉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也比你想象的,要危险。”
他走上前,拉过一张单人沙发,示意江弈坐下。然后,他自己则靠在了吧台边,与另外两人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这是一个谈判的姿态。
江弈没有坐,他只是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等待着一个解释。
“她就是苏辞。”陆时宴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也是陆婉清的女儿。”
尽管心中早己有了猜测,但当这个答案被陆时宴亲口证实的时候,江弈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陆婉清的女儿?那个被陆家视为禁忌,被传言和野男人私奔后死于大火的陆婉清,竟然还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还女扮男装,潜伏到了他们身边?
信息量太大,江弈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接成一幅完整的图景。
“所以,她进Ares,接近你,是为了查她母亲的死因?”江弈立刻抓住了关键。
“是。”陆时宴言简意赅。
“那晚东郊废弃工厂的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是。”
“你救了她,然后发现了她的身份,就把她藏在了这里?”
“是。”
一问一答,迅速勾勒出了事件的大致轮廓。
江弈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时宴,又看了一眼始终保持沉默的苏辞,心中那股被欺骗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所取代——那是混杂着兴奋、好奇和一丝危险预感的战栗。
他不是傻子。能让陆时宴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冒着风险将人藏起来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陈年旧案。这背后,必然牵扯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一个足以让那些神秘杀手,时隔二十年,依旧不肯放过的秘密。
比如……“普罗米修斯计划”。
江弈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终于走到沙发前坐下,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摆出了一个准备长谈的姿态。
“好吧,时宴。”他的语气平静了下来,但眼神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看来,在你决定把我当成傻子之前,我恰好破解了一些,能让我不当傻子的东西。”
他拍了拍身旁的笔记本电脑。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我们三个。”他特意强调了“三个”这个词。
陆时宴看着他,江弈的眼神坚定而执着。他知道,从苏辞被发现的那一刻起,江弈就己经被卷入了这场漩涡,再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与其将他推开,不如把他拉进来。毕竟,他需要江弈的技术,更需要他的头脑。
陆时宴紧绷的下颌线,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苏辞,又看了一眼江弈,最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个声音,代表着一种默许。
代表着这个由欺骗、软禁和猜忌构成的二人关系,从此刻起,被迫接纳了第三个成员。
一个全新的,脆弱而危险的三角同盟,在天境壹号的客厅里,悄然成型。
江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是一种技术宅找到了顶级难题时,才会露出的,近乎于狂热的笑容。
他不再多说废话,首接将笔记本电脑转了过来,面向另外两人。
“既然现在我们是‘盟友’了,那就先来看看我带给你们的见面礼。”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一个加密的文档界面,出现在屏幕中央。
“陆婉清的日志。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才解开它的第一层外壳。里面的内容,绝对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客厅里,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所有的冲突、猜忌和对峙,在这一刻,都被一个共同的目标所取代。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块小小的,却可能隐藏着滔天秘密的屏幕上。
屏幕上,陆婉清的日志,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揭开最后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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