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墓园。
这五个字,像一声沉闷的钟响,在苏辞的心湖上激起层层涟漪。她握着冰凉的毛巾,怔怔地看着陆时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墓园,一个与死亡紧密相连的地方。而那个名字,又与她母亲的生命印记,如此深刻地纠缠在一起。
她忽然明白了。
那个“能找到答案的地方”,不是存放秘密的保险柜,也不是隐藏线人的安全屋。它只是一个……能让生者与逝者对话的地方。
陆时宴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的小脸,和那双写满震惊与悲伤的眼眸,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忍。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比夜色还要清冷几分。
“陆家的墓地,在东郊陵园。但姑姑……她不在那里。”
他的话语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苏辞却能听出那份平淡之下,压抑着的巨大悲哀。
不在陆家墓地,这意味着,即使在死后,陆婉清也未曾被家族所接纳。她依旧是那个被放逐的,连名字都不能被提起的“叛徒”。
“这个墓园,是我用我自己的钱,在我成年之后,为她修建的。”陆时宴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陆家不承认她,我就给她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很可笑,对吧?我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苏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总是习惯用冰冷和强势来武装自己,仿佛无坚不摧。可只有在提起他姑姑的时候,他才会卸下所有的铠甲,露出内里那片柔软而伤痕累累的血肉。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陆家继承人,他只是一个……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守护着心中唯一一点温暖的小男孩。
“不。”苏辞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一点也不可笑。这很重要。”
对逝者而言,被铭记,就是最好的慰藉。
陆时宴转过头,重新看向她。西目相对,他从她清澈的眼底,看到了一份真诚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理解。
这种理解,像一道暖流,缓缓淌过他冰封多年的心田。
“明天,我带你去。”他忽然说道。
苏辞愣了一下。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有些犹豫,“‘那批人’和担保人都在暗处盯着,我们贸然出去,会不会太危险?”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陆时宴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所有人都以为,我们现在会躲起来,全力破解日志。没有人会想到,我们会去一个毫无防备的墓园。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也想看看,如果我把这个最大的‘诱饵’,放到一个最显眼的地方,会钓出些什么鱼来。”
苏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是一次祭奠,也是一次试探。
他要用自己和她,去搅动这潭死水,逼迫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露出马脚。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即使身处绝境,他也要想方设法,将主动权,重新夺回自己手中。
“我明白了。”苏辞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安排。
夜,渐渐深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以一个脆弱同盟的缔结和一个更加危险的计划,落下了帷幕。
苏辞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有丝毫睡意。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母亲日志上的那些文字。
“小知更鸟……”
她低声呢喃着这个久违的昵称,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原来,她不是被抛弃的。
她是被用生命,深爱着,守护着。
这一夜,苏辞抱着那个装有母亲照片的相框,沉沉睡去。二十年来,她第一次,梦到了母亲的怀抱。温暖而安心。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客厅。
苏辞走出房间时,陆时宴己经穿戴整齐,坐在餐厅里看晨间新闻。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郁。
两人依旧沉默地用完了早餐。
“张婶,今天你放假一天。”临出门前,陆时宴忽然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张婶说道。
张婶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点了点头:“好的,先生。”
苏辞知道,他这是在清场。接下来的行动,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
黑色的越野车,再一次驶入了城市的车流。
这一次,车内的气氛,不再像昨晚那般紧绷。虽然依旧沉默,但那份沉默里,却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
苏辞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她即将要去见的,是给了她生命的母亲。但她对她的了解,却仅限于一张照片,和一篇跨越生死的日志。
这是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混杂着期待与悲伤的复杂情绪。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车子一路向西,渐渐驶离了繁华的市区。道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绿色。
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个极为僻静的山脚下,缓缓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道古朴的石门。门楣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两扇厚重的铁栅栏门,安静地矗立着,将里面的一切,与外界隔绝开来。
陆时宴下车,用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
“吱呀——”
一声悠长的摩擦声,仿佛推开了一段尘封的岁月。
车子驶入其中,沿着一条蜿蜒的石子路,缓缓向上。
苏辞这才看清,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墓园,不如说是一个被精心打理过的私家花园。道路两旁,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鸢尾花。紫色的,蓝色的,白色的,黄色的,在晨光中静静地绽放着,宛如一片绚烂的彩虹海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花香。
这里没有传统墓园的阴森与肃穆,反而充满了宁静与生机。
车子在山顶的一片平地前停下。
陆时宴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目光透过挡风玻璃,望向不远处。
苏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平地的中央,静静地立着一块墓碑。
那是一块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墓碑,造型简洁而优雅。墓碑前,摆放着一束新鲜的,还带着露珠的白色鸢尾花。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刻着一行字。
——爱妻 陆婉清
没有生卒年月,没有生平介绍。只有这简简单单的西个字,和一个将她从“陆家人”的身份中剥离出来的称谓。
而在那行字的下方,还有一个用小号字体雕刻的名字。
——立碑人:苏珩
苏珩?
这个陌生的名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苏辞的心上。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陆时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疑问。
陆时宴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那个名字,眼神里是化不开的震惊和一丝……被背叛的愤怒。
“这不可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块墓碑,是我亲自设计的。上面,根本没有这个名字。”
他猛地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朝着墓碑走去。
苏辞也立刻跟了上去。
走近了,她才看得更清楚。那个名为“苏珩”的落款,字迹的雕刻痕迹,明显比上面的字要新上许多。显然,是后来被人加上去的。
“爱妻……苏珩……”苏辞低声念着这两个词,一个荒谬而大胆的猜测,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苏珩。
她的父亲,会不会就叫苏珩?
那个在母亲日志里,只被一句“带着你父亲给你的勇气”所提及的,神秘的男人。
“有人来过。”陆时宴的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而且,是在最近。”
他的目光,落在了墓碑前那束新鲜的白色鸢尾花上。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显然是今天清晨才刚刚放上去的。
是谁?
是谁有这里的钥匙?
是谁,敢在他的墓园里,擅自刻上自己的名字,用一种宣示主权的姿态,将陆婉清定义为他的“爱妻”?
陆时宴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扫视着西周。
整个墓园,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但他知道,有一双眼睛,或者很多双眼睛,正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这个他以为最安全的,只属于他和姑姑的秘密花园,早己不再安全。
“我们被算计了。”陆时宴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苏辞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怒意。
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试探。
而是挑衅。
是一种赤裸裸的,当着他这个“外甥”的面,宣示自己才是陆婉清真正亲人的,无声的挑衅。
苏辞看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她的父亲,那他为什么二十年来从不现身?为什么要在今天,用这样一种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和那个神秘的担保人,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苏辞的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墓碑侧后方,一小片被压倒的鸢尾花。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蹲下身。
在那片倒伏的花丛下,她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徽章。
一枚鸢尾花形状的,由纯金打造的徽章。徽章的做工极为精致,花蕊的部分,还镶嵌着一颗细小的蓝宝石。
而在这枚徽章的背后,刻着一个字母。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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