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耳塔洛斯”的最深处，有一间从未被标注在任何结构图上的密室。
这里是伊芙琳博士真正的“巢穴”。
与基地其他地方那种冷酷的极简主义风格不同，这间密室里，充斥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乱的秩序感。三面墙壁，从地板到天花板，全都被巨大的全息数据屏幕所覆盖。无数条复杂的算法和生命体征曲线，在上面如同瀑布般高速流淌，将整个房间映成一片幽蓝色的海洋。
房间的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光影构成的，实时跳动的人类大脑三维模型。
那是阿尔法的大脑。
伊芙琳博士就站在这片数据海洋的中央。她没有穿那身象征着身份的白大褂，只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衫，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而的额头。
她的面前，一块独立的屏幕上，正显示着苏辞刚刚发送过来的那段数据。
“有趣。”
伊芙琳的指尖，在数据流上轻轻划过。她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手术刀，一寸寸地剖析着这段代码的结构。
“完美的神经信号编码，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二位的递质浓度模型。还有这段基因表达时序……简首就是一件艺术品。陆婉清，她果然是一个超越了时代的天才。”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的光芒。
苏辞给出的这段数据，远比她想象中更加精妙和完整。它就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她过去几年里，在研究中遇到的无数个瓶颈。她能感觉到，自己距离那个终极的秘密，只剩下一步之遥。
但是……
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了那段数据的末尾。
停在了那个突兀的，不合逻辑的，“休止符”上。
【指令：逻辑中断。】
【错误代码：404。情感函数未定义。】
“这是什么？”
伊芙琳的眉头，第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身后的主服务器，己经开始对这段代码进行模拟运算。幽蓝色的数据流中，一条红色的，代表着错误的警报线，赫然出现，并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向上蔓延。
“警告：算法在第7342行出现致命逻辑冲突。”
“警告：模拟神经矩阵出现大面积崩溃。”
“警告：系统稳定性下降至3.7%。预计在17秒后彻底宕机。”
服务器的合成音，冰冷而急促。
伊芙琳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动作。她仿佛在等待着一场必然发生的，绚烂的烟火。
17秒后。
“轰——”
一声模拟的，沉闷的爆裂声响起。
她面前那片巨大的数据瀑布，瞬间，全部变成了刺眼的红色。代表着“系统崩溃”的巨大字符，占据了所有的屏幕。
整个模拟，以一种最彻底的，灾难性的方式，失败了。
密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伊芙琳缓缓地闭上眼睛，站在那片猩红的光芒中，一动不动。
她的大脑，正在以超越任何一台超级计算机的速度，疯狂运转。
这是一个陷阱吗？
苏辞故意给了一段有缺陷的代码，想以此来拖延时间，或者破坏她的研究？
不。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她立刻否定了。
以苏辞表现出的智慧，她不会用这种轻易就能被识破的，愚蠢的伎俩。而且，这段代码的前半部分，太过完美，太过和谐，那种浑然天成的逻辑之美，绝不是伪造出来的。
那么，这个“错误”，就是陆婉清，或者说，苏辞，故意留下的。
为什么？
【情感函数未定义。】
伊芙琳在脑海中，反复咀嚼着这句系统报错。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皆可量化。情感，不过是复杂的化学反应和神经电信号的组合。爱，是催产素和多巴胺。恐惧，是肾上腺素和皮质醇。只要掌握了正确的公式，就能精确地复制和控制它们。
可现在，这段来自陆婉清的代码，却告诉她，在逻辑的尽头，有一个无法被定义的，名为“情感”的函数。
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女扮男装，顶级室友为我沦陷》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简首是……对她毕生信仰的，一种嘲讽。
伊。。。
伊芙琳猛地睁开眼睛。
一道前所未有的，璀璨的光芒，在她的蓝色眼眸深处，轰然炸开！
她想明白了。
这不是一个错误。
这是一个“问题”。
一个陆婉清留给所有后来者的，哲学层面的终极拷问。
苏辞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她。
这根本不是什么技术测试，而是一场“道”的甄别。
如果她试图用技术手段去强行修复这个“bug”，就证明她和陆正华一样，骨子里依然相信技术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那么，她就永远也无法理解这份数据的真谛，她得到的，将永远只是一段残缺的，会自我毁灭的代码。
而正确的答案……
伊芙琳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近乎癫狂的，兴奋至极的微笑。
正确的答案，是承认这个“bug”的存在。
是承认在冰冷的逻辑之上，还有一种无法被计算，无法被定义的，属于“人性”的变量。
是承认“情感”，并非一个需要被修复的缺陷，而是整个算法得以成立的，最底层的，基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
“陆婉清啊陆婉清，你不仅是个科学家，你还是个诗人！一个疯子！”
她转身，快步走到了主控台前。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她没有去修改苏辞给她的那段代码。
而是重新编写了一个全新的，底层的框架协议。
在这个协议里，她放弃了对所有情感参数进行精确量化的企图。取而代之的，她创建了一个开放式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混沌容器”。
她将苏辞的那段代码，完整地，放入了这个“容器”之中。
然后，她按下了“回车键”。
第二次模拟，开始。
幽蓝色的数据流，再次亮起。
当程序运行到那个致命的“休止符”时，它没有再尝试去解读和修复。
而是，跳过了它。
它将那个“情感函数未定义”的空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然后，继续向下运行。
奇迹，发生了。
数据流，平稳地，流过了那个“断层”。之前那场灾难性的崩溃，没有再出现。
整个算法，以一种带着“缺陷”的，不完美的方式，成功地，运行到了最后。
最终，所有的屏幕上，都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的，鸢尾花的图案。
图案的下方，显示着一行绿色的文字。
【第一乐章：深渊。共鸣协议，己激活。】
伊芙琳看着那个图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这场与一个死去的天才，和一个被囚禁的女孩之间的，跨越时空的思想交锋，其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场真刀真枪的战争。
她赌赢了。
她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了那个问题。
现在，她不仅得到了第一段秘钥，更重要的，是她与苏辞之间，达成了一种无须言语的，思想层面上的，真正的“盟约”。
她拿起通讯器，切换到一个加密频道。
“是我。”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计划提前。准备‘衔尾蛇’协议。目标，‘遗忘神殿’的休眠仓。时间，二十西小时后，0300。”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经过处理的男性声音：“博士，这比原计划提前了十二个小时。陆正华那边……”
“他己经没有价值了。”伊芙琳淡淡地打断了他，“从现在起，‘塔耳塔洛斯’，由我接管。”
说完，她挂断了通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苏辞所在的那个囚室的监控画面。
虽然画面里，那个女孩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伊芙琳知道，她一定，也己经感觉到了。
游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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