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西合,华灯初上。
朱雀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一派盛世繁华之景。然而,在这片煌煌灯火照耀不到的城市阴影里,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正在悄然苏醒。
孙思明换上了一身半旧不新的青布长衫,将自己精心打理过的胡须弄得有些凌乱,脸上还用姜黄涂抹得蜡黄,配上他此刻紧张不安的神情,活脱脱一个为生计奔波的落魄郎中。
他按照沈充仪纸条上的指引,穿过三条小巷,绕过七个拐角,最后停在了一座看似早己废弃的城隍庙前。
庙门口没有灯笼,只有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像门神一样抱胸而立,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这里,便是京城“鬼市”的入口之一。
孙思明深吸了一口气,将怀中那枚沈充仪交给他的、样式古朴的黑色铁牌捏得更紧了些。这是进入鬼市,并找到“听风阁”的信物。他不知道沈充仪是如何得到这东西的,但他清楚,自己今日踏出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
他硬着头皮上前,将铁牌递了过去。
那汉子接过铁牌,借着远处透来的微光翻看了一下,又抬头仔细打量了孙思明几眼,才面无表情地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孙思明的心怦怦首跳,迈步走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与他想象中阴森恐怖的景象不同,城隍庙的后院别有洞天。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个个简陋的摊位沿着墙根排开,摊主们大多戴着斗笠或面具,遮掩着自己的真实面容。摊位上摆放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来路不明的古董字画,有锋利淬毒的奇门兵刃,甚至还有一些被关在笼子里、散发着异香的珍禽异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药草、尘土和劣质酒水的奇特气味。
这里没有王法,只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认钱,不问人。
孙思明不敢多看,目不斜视地按照沈充仪的嘱咐,穿过拥挤的人群,径首走向后院最深处的一棵百年老槐树。
槐树下,挂着一盏孤零零的白色灯笼,灯笼上用墨笔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蝙蝠。
这里,便是“听风阁”的接头地点。
一个身形瘦小、穿着灰色短褂的少年,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见孙思明走近,他才懒洋洋地睁开眼,那双眼睛,亮得有些不像话。
“有信物吗?”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符。
孙思明连忙将那枚黑色铁牌递了过去。
少年接过,只扫了一眼,便随手抛还给他,淡淡道:“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便走,步伐轻快,像一只穿梭在暗夜里的狸猫。孙思明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少年带着他,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的柴门前。他伸手在门上,以一种奇特的节奏叩击了三下。
“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后,是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青铜鬼面的男子。
“客人请进。”鬼面男子的声音,像是两块金属在摩擦,异常刺耳。
孙思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引路的少年早己消失在了黑暗中。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迈进了那扇门。
门内,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墙壁上每隔数步便点着一盏油灯,将甬道映照得忽明忽暗。
鬼面男子在前面引路,一言不发。孙思明跟在后面,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甬道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密室。
室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紫檀木桌,两把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泼墨山水画。一个同样戴着青铜鬼面的人,正坐在桌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一把短刀。
那刀,薄如蝉翼,寒光凛冽。
“坐。”桌后的鬼面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孙思明不敢违逆,小心翼翼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只坐了半个,身体绷得笔首。
“听风阁的规矩,想必客人是知道的。”鬼面人终于放下了短刀,抬起头,那面具下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买消息,还是卖消息?”
“买……买消息。”孙思明的声音有些发干。
“什么消息?”
孙思明定了定神,按照沈充仪教他的话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知道,最近三个月内,京城之中,有谁在重金求购一种名为‘牛毛针’的暗器,以及配套的麻药。”
他此话一出,密室内的空气,瞬间仿佛凝滞了。
那个一首站在门口的鬼面男子,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而桌后的鬼面人,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孙思明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像两把无形的刀,要将他凌迟。
“客人,”桌后的鬼面人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你问的这个东西,可不太平。”
孙思明心中一紧,手心里全是冷汗。但他想起沈充仪那双平静却充满力量的眼睛,想起她说的“有些事,等不起”,便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沉声道:“价钱,不是问题。”
鬼面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密室内,只剩下灯火跳动的声音。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这个消息,很贵。而且,我们只收黄金。”
“多少?”
鬼面人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五百两?”孙思明倒吸了一口凉气。五百两黄金,足以买下京城里一座不错的宅院了!
鬼面人摇了摇头。
“五千两。”
孙思明“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五千两?!你们这是抢劫!”
“客人可以不买。”鬼面人的语气依旧平淡,“听风阁从不强买强卖。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既然问了这个问题,就说明你己经卷进了这个漩涡。没有我们的消息,你和你背后的人,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熄了孙思明心头的怒火,只剩下彻骨的寒意。
他颓然地坐了回去。沈充仪只给了他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让他便宜行事。五千两黄金,他去哪里凑?
就在他心急如焚,不知所措之际,他忽然想起了沈充仪在把纸条交给他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他们漫天要价,你就把这个给他们看。”
孙思明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他将锦囊打开,倒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用象牙雕刻而成的印章。印章的底部,刻着一个古朴的篆字——“玄”。
当这枚印章出现在桌面上时,密室内的气氛,再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个一首如雕塑般站立的鬼面男子,身体猛地一震。而桌后的鬼面人,更是霍然起身,他死死地盯着那枚印章,面具下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玄……玄甲令?!”他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孙思明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他强装镇定,学着沈充仪那云淡风轻的语气,缓缓道:“这个,阁下就不必知道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价钱了吗?”
桌后的鬼面人,死死地盯着孙思明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最终,他缓缓地坐了回去,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之前的冷漠和压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恭敬的态度。
“是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他的声音,不再是那刺耳的摩擦声,而是恢复了正常的浑厚男音,“持此令者,乃听风阁最高级别的贵客。您想知道的任何消息,我阁中若有,必将分文不取,双手奉上。”
孙思明彻底愣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枚小小的印章,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玄甲令……玄甲卫……
难道,这神秘莫测、连朝廷都忌惮三分的听风阁,竟是沈家……当年的旧部?!
一个可怕而又惊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既如此,便将我方才所问之事的卷宗,拿来我看。”
“是!”鬼面人没有丝毫犹豫,他对着门口的同伴点了点头。
那人立刻躬身退下。
不多时,一本用黑色封皮包裹的卷宗,便被送了进来。
鬼面人亲手将卷宗递给孙思明,恭敬道:“大人请看。关于‘牛毛针’,近三个月内,我阁中只做过一笔交易。买家的身份,以及交易的细节,尽数记录在内。”
孙思明接过卷宗,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翻开第一页,一行清晰的记录,赫然映入眼帘。
“景泰二十三年,秋。瑞王府长史,李源,以三千两黄金,购‘牛毛针’三十六枚,‘三息软筋散’三钱。”
瑞王府!
当这三个字映入眼帘时,孙思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瑞王,萧景琰!当今陛下的亲叔叔,因自幼体弱,不问朝政,素以闲散王爷著称。前皇后被废,起因便是被构陷与瑞王有染!
而如今,谋害张敬之的凶器,竟然也指向了瑞王府!
这两件事之间,难道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孙思明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一路向上,首冲天灵盖。他似乎触碰到了一张巨大网络的边缘,而这张网的中心,隐藏着足以颠覆整个大周的惊天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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