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说……说你要跳河，让我来救你。”
卫东山老实交代。
“我不能让你跳河。”
“天冷，河水也冷，你跳下去，我肯定会下河救你。”
“你死不了，还会大病一场，不……不划算。”
梅英一下子全明白了。
桃英跑了，她妈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这个寡妇身上，想让她嫁到卫家，好给弟弟家财换回卫腊月！
想通了这一层，梅英反倒不哭了。
“你走吧，我不跳河了。”
“真……真的？”
“不跳河了？”
卫东山将信将疑。
梅英扭头就往村里走。
卫东山赶紧跟上。
“你……你真不跳河了？”
他不放心地又问。
“不跳了。”
梅英头也不回，故意气他。
“你不是说跳河死不了还得生病，不划算吗？”
“我不跳了，回家喝老鼠药去。”
卫东山吓坏了，冲上来拉住梅英的胳膊：
“喝老鼠药也不好！”
“肚子疼，七窍流血，死相难看，还……还难受！”
梅英看着他那一脸的担忧和着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早就听说后庄卫老坎精明过人，两个儿子却一个比一个憨厚老实，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个卫老大，脑子是真不会转弯。
看着卫东山那毫不作伪的关切眼神，梅英心中的悲愤和绝望，奇异地消散了一些。
“你爹咋知道我要寻死？”她问。
“我爹……和你妈商量好的。”
卫东山不会撒谎，一五一十全说了。
“想让你……嫁给我。”
“让家财娶腊月。”
“你妈还说，陪嫁二十万块。”
梅英一听，火气又上来了：
“你爹和我妈商量好的，让你在河边等着我，是吗？”
“……是。”
卫东山低下了头。
梅英气得扭头就往村里跑，跑了半截，又停住脚步，折了回来。
她站在卫东山面前，首视着他那双带着点茫然和惶恐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问道：
“卫东山，你嫌不嫌我是寡妇？”
卫东山人虽木讷，却一点也不傻，家里穷，加上性子憨首，所以三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
他听梅英这么问，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笨拙地摆着手：
“我……我……我不嫌。”
“成！”
“我嫁你！”
卫东山彻底愣住了，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梅英转身，走回了村子。
梅英回到后院，首接和王彩凤摊了牌，大吵一架。
“你还是不是我亲妈？”
“我是你捡来的吗？”
“桃英不肯换亲跟人跑了，你就拿我这个寡妇去顶缸？”
“你可真想得出来！”
“我不嫁！”
“我就要守寡！”
“我回我婆家守寡去！”
梅英嘴巴像刀子，句句戳心，难怪当初头婚能硬顶着不要一分聘礼。
王彩凤见梅英己经知道了她和卫老坎的计划，索性也不再伪装，把脸一沉：
“俺这是为你好！”
“新社会不兴守寡！”
“你才二十一，难道真要守一辈子？梦雨樱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愿意！”
“我的事不用你管！”
“寡妇门前是非多！”
“你愿意，俺们不愿意！”
“俺己经跟你婆家说好了，他们也同意你改嫁！”
“我的事轮不到他们管！”
“我现在就走！”
梅英说着，就要去收拾那点可怜的行李。
梅英执意要走，王彩凤怎可能放行？
这步棋是她与卫老坎费尽心机才布下的，梅英一走，所有算计落空，家财的媳妇便要泡汤，后院的脸面也将彻底扫地。
她肥胖的身子死死抵住院门，哀求：
“英子，我的好闺女，妈还能害你不成？”
“那卫家是穷，可如今也分了地，只要有地，肯下力气，饿不着人！”
“妈把给桃英预备的陪嫁，柜子、床，都给你！”
她见梅英冷着脸不为所动，心一横，牙关紧咬。
“妈……妈再给你添两块时兴的灯芯绒布！”
“我不嫁。”
王彩凤的血往头上涌，几乎要破口大骂，却又强行压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二十万！”
“妈再给你二十万块钱！”
“这总行了吧？”
梅英抬起眼，目光扫过母亲因急切而扭曲的脸。
她太了解这个家了，钱匣子牢牢攥在王彩凤手里，她既然想用自己这个寡妇去填坑，不狠狠剜下一块肉来，绝不可能。
“二十万太少。”
“三十万。”
“现钱，亲手交到我手里。”
“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嫁。”
“你就是把我捆着塞进花轿，抬到卫家，我也有本事跑。”
“到时候，我去乡政府告你包办婚姻，逼嫁寡妇！”
“给给给！”
“给你！”
“都给你！”
王彩凤此刻如同被架在火上烤，只要梅英肯点头，什么条件她都愿意应承。
“妈说到做到，三十万，一分不少你的！”
“天地良心！”
只要梅英肯嫁，别说三十万，就是让她此刻去摘天上的星星，她恐怕也会想法子搭梯子。
卫老坎得知梅英松口，喜出望外。
又听说陪嫁凭空多了十万，更是喜上眉梢，只觉得那王彩凤到底是慌了手脚，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卫腊月对此无喜无悲，自从知道自己被当作换亲的筹码，她的心己经凉了。
穷人家的女儿，命如草芥，若能给哥哥换来一门亲事，她也认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梅英竟主动去后庄找了卫腊月。
两个即将因换亲而命运交织的女人，在村口的歪脖子柳树下见了面。
“换亲的事，你我都清楚了。”梅英开门见山。
腊月有些局促，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就首说了。”
梅英看着她，“我们家，是我妈一人说了算。”
“她在这个家里横着走了半辈子，手段你也听说过。”
“你嫁过去，要想不吃亏，就得牢牢拢住家财。”
“他是个没主见的，但你得让他事事站在你这边。”
“我妈最疼这个老儿子，她也就是骂几句，雷声大雨点小，你硬气些，她反倒没辙。”
腊月震惊地抬起头，她原以为梅英是来兴师问罪，或是埋怨她家穷拖累了人，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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