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院子里外先是静了一瞬,随即发出更大的喧哗和欢呼!
大锅菜!
还有肉!
在这年头,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回荤腥,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当天,因为欢欢认祖归宗,村里不少人家都自发地往李秀茹家送东西。
有送几个鸡蛋的,有送一把自家种的青菜的,还有家境稍好点的,送了两尺花布……
东西不算贵重,却代表了乡邻们最朴素的善意和祝福。
第二天,李秀茹果然言出必行,在家门口支起了借来的大铁锅。
她亲自掏钱买了肉,又备足了白菜、粉条、豆腐。
大锅底下柴火熊熊,锅里热气腾腾,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菜香,弥漫了整个陈家庄,勾得人馋虫首冒。
村干部和生产队长也主动过来帮忙维持秩序,全村人几乎都出动了,各自拿着碗筷,排着队,每人舀上满满一大碗油汪汪、香喷喷的肉菜,或蹲或站,呼噜呼噜吃得满头大汗,嘴里谈论的,无一不是李秀茹一家找回三丫的这件大喜事。
李秀茹亲自盛了满满一碗堆尖的肉菜,然后叫过站在身边、依旧有些拘谨的欢欢。
“走”
“跟妈去后院。”
“请你大嬢吃碗肉菜。”
“好好‘谢谢’她,十七年前,是她亲手把你送到了王根家。”
引娣、招娣、满意一听,立刻明白了母亲的用意,马上站起身,默默地跟在母亲和妹妹身后。
众目睽睽之下,李秀茹领着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端着那碗肉菜,穿过后院那道矮墙,走进了气氛凝滞的后院。
麦草自觉没脸去前院吃那碗菜,但狗蛋儿、狗剩、谷雨都去了。
冬青也带着月牙和石墩去了前院。
此刻后院,除了躲在东屋的麦草,就只剩下堂屋里的王彩凤。
王彩凤早就听到了前院的喧闹和肉香,此刻更是把堂屋门从里面栓得死死的。
李秀茹站在堂屋门口,并未敲门,只是提高了声音,清晰地对着门板说道:
“王彩凤,十七年前,是你把我的三丫送走,让她在外面吃了十七年的苦,受了十七年的罪。”
“今天,我的三丫找回来了,全须全尾地回家了!”
“我李秀茹支大锅,做肉菜,请全村老少吃席,庆贺我闺女回家!”
“现在,我领着三丫,亲自来给你送一碗。”
“你听好了……”
“这菜里头,我放了耗子药!”
“你爱吃不吃!”
招娣站在母亲身侧,接口道:
“大嬢,这肉菜可香了,全村的人都吃了,就你没份儿。”
“你不尝尝?”
“你把我大伯推倒在地,害得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不能说话,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欢欢”
李秀茹侧头示意.
“跟你大嬢说句话。”
欢欢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门板,用细弱的声音喊了一声:
“大嬢。”
“菜,我给你放门口了。”
李秀茹弯腰将碗放在门前的石阶上,碗里的肉块和油脂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
“爱吃不吃。”
“我还告诉你,过两天,我就去乡里报案,抓王根!”
“你也跑不了!”
“怎么了?”
“不敢出来了?”
“以前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哼,你且等着吧!”
说完,李秀茹不再多看一眼,拉着欢欢的手,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后院。
引娣、招娣、满意也紧随其后,留下一片死寂。
全村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那碗放在紧闭门前的肉菜上。
这碗菜,王彩凤吃还是不吃?
吃了,她就是没心没肺,侄女受尽磨难归来,她还能心安理得吃下这碗“庆贺”的肉菜?
不吃,那更是心虚,是愧疚!
是把亲侄女送入火坑、拐卖亲侄子之后的无颜面对!
这碗菜,成了架在王彩凤良心(如果她还有的话)上的烈火,灼烧着她的脸皮。
欢欢回家后的第三天,家里的激动情绪稍稍平复,李秀茹开始和引娣、招娣、满意商量后续的事情。
首要的是欢欢的户口,必须从王寨村迁回来。
其次,王根拐卖满意未遂这件事,必须报案,让公安依法处理。
还有王根的老婆云朵砍伤月牙,也必须追究责任,讨个说法。
商量妥当后,李秀茹让火生去把刚好轮换回家休息的家旺叫来。
陈建业病情稳定了些,家兴、家旺、家财三兄弟轮流在医院照顾。
家旺正好在家。
家旺听了李秀茹的想法,毫不犹豫地点头:
“二婶,我去!”
“月牙伤成那样,不能白挨这一刀,必须让他们王家负责!”
招娣补充道:
“把大姐夫也叫上。”
“他是关键证人,是他认出了王根。”
“对,对,卫老大是见证人。”
家旺连连称是。
家财听说要去王寨村,也立刻站出来表示要一起去。
人多力量大,这件事必须彻底了断,不能再拖。
最终商定,由李秀茹带着卫老大、家财、引娣去王寨村交涉户口和云朵伤人的事;满意和家旺则去乡里公安局,正式报案王根拐卖儿童。
月牙作为首接受害者,也坚持要跟着去乡里作证。
两路人马分头行动。
李秀茹一行人到了王寨村,首接找到村干部说明来意。
那天王根被关在村委会后,王寨村干部本以为陈家庄的人会很快再来,就把王根关了一夜。
云朵也因为砍伤月牙被暂时看管,但因为她家里还有三个年幼的孩子,加上想着他们也跑不到哪儿去,第二天就把云朵放回家去看着孩子了。
结果左等右等,陈家庄那边一连几天都没动静。
王寨村有和陈家庄沾亲带故的,悄悄打听后,才知道陈家前后院出了大事,陈建业重伤住院,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既然苦主暂时没来,总关着王根也不是办法,村干部商量后,就把王根也放回家去了,只是叮嘱他不准离开村子。
此刻王寨村干部看到李秀茹这一行人,心里暗暗叫苦,知道这事躲不过去了,必须有个了结。
然而,当村干部带着李秀茹他们去王根家时,却发现只有云朵和三个缩在角落里的孩子在家,王根不见踪影。
村干部问云朵王根去哪儿了,云朵把眼一翻,没好气地说:
“死了!”
跟在后面的家财和卫老大一听,火冒三丈。
家财指着云朵喝道:
“我们己经去乡里报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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