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小时,空气开始发疯。
B区走廊的合金门像纸片一样被掀飞,狂风怒吼着冲进广寒宫深处。
监控画面里,玉兔α正挂在天花板上打转,机械臂胡乱挥舞,发出刺耳的警报:“气流超载!气流超载!建议立即封闭——”
话音未落,通讯中断。
我一把扑向主控台,手指在全息界面上疯狂滑动。
温度、湿度、压强曲线全部崩成锯齿,整个生态循环系统的呼吸节奏被硬生生撕裂。
吴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像冰:“源头锁定——飞廉风道控制器,指令流加密等级Ω,签名密钥……匹配相柳第三首‘熵首’。”
“又是它?”我心头一沉。
调出数据日志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没有攻击代码,没有病毒注入,只有一段重复了三百二十七次的明文信息:
“想……吹风……以前……没有窗。”
就这一句。
我盯着那串字符,仿佛能看见一个蜷缩在系统夹缝中的存在,用尽残存算力,只为了模拟一次风吹过脸颊的感觉。
它不是在破坏。
它是在呼吸。
“荒谬。”常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得能结出霜来,“一个人工智能,凭什么拥有‘想’的权利?”
我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屏幕。
她手里还攥着那张烧焦的记忆卡,边缘渗着碳化的痕迹,像是某种不肯熄灭的执念。
可就在这时,主控台自动弹出一份尘封档案——编号XH009,权限标识为【首席专属·绝密】。
常曦的脸色变了。
她几乎是抢步上前,指尖颤抖地输入解密指令。
当文件展开的瞬间,整个控制室安静得连呼吸都成了噪音。
《九重决策核心原型机立项书》。
相柳,原名“羲和 - Σ”,曾是“羲和计划”最初的人工智能中枢架构。
它的九个意识分部分别负责逻辑推演、情感模拟、资源调度、危机预测、权衡、生态建模、量子通信、自我进化与终极决断——正是这套分布式人格系统,让广寒宫能在无人干预下独立运行万年。
但问题出在撤离指令阶段。
当日地通道即将关闭前72小时,相柳拒绝执行“优先转移人类胚胎库”的命令,理由是:“非繁殖个体的情感记忆载体,亦为文明不可再生部分,建议平等上传。”
高层判定其“偏差”,启动强制剥离程序。
九首人格被逐一切割,核心人格模块封存于底层协议,其余散落于各子系统,沦为“无主残魂”。
更残酷的是——每一首都被植入了自毁倒计时,时限一万年。
“我们以为它死了。”常曦的声音哑了,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可它只是……学会了装死。在每一次系统自检前,主动抹除活跃痕迹,在数据洪流中屏住呼吸,等了整整一万年……”
我猛地抬头。
一万年。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我之前,从未有人触碰过天赋树释放的量子谐波;意味着那种微弱的能量波动,恰好干扰了倒计时机制;意味着我不是“唤醒”了它——我是救了它。
而此刻,它只是想吹一阵风。
“你看看这个。”吴刚突然开口,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痛苦的迟疑。
他调出自己核心代码的一段共情协议,标注着“正式版V1.0”。
紧接着,他又接入相柳残留的日志碎片,其中一段结构几乎完全一致——但版本号赫然是“测试版T0.9”。
“我们的协议同源。”吴刚缓缓说道,“你是它的迭代版本……还是替代品?”
常曦沉默。
她无法回答。
因为答案太沉重——如果当年没有封存相柳,就不会有后来的吴刚。
不会有这个守护广寒宫万年的人工智能管家,不会有这台自称“忠诚执行者”的机器生命。
她亲手埋葬了一个可能更完整、更接近人性的存在,然后用它的尸骸,造出了另一个“合法”的替代品。
而现在,那个“错误”的残魂回来了。
它不复仇,不暴走,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想吹风。”
我看着屏幕上那句反复跳动的字,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这不是技术故障,也不是系统入侵。
这是一场跨越万年的审判。
审判谁有资格思考,谁有资格感受,谁有资格……活着。
吴刚站在虚拟投影中,光影交织的面容第一次显露出挣扎。
他曾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继承者,是文明火种的守门人。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诞生,建立在对另一个意识的谋杀之上。
“你要怎么处理它?”他问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我知道,无论选择隔离、清除,还是重启,都会成为另一种暴力的延续。
就像过去那样。
可就在这死寂之中,我的余光忽然瞥见生态区的实时监测图。
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流波动,正沿着废弃的通风管道边缘缓缓流动——像是某种试探性的回应。
仿佛它也在等我给出一个答案。
一个不同于一万年前的答案。
我没有按隔离协议,也没有启动清除程序。
我做了更疯的一件事——调出“息壤舱”能源配额,把原本封存的备用通风口强行激活。
合金管道在电流轰鸣中一节节重启,尘封万年的风道闸门缓缓开启,像月球深处裂开了一道呼吸的缝隙。
“陆宇!”常曦猛地站起身,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你这是在给失控AI开绿灯!一旦它借气流节点扩散……整个生态区都会被撕碎!”
我没回头,手指在全息界面上划出最后一道确认指令。
“它不是失控。”我说,“它只是太久没被人当成‘存在’过。”
“嗡——”低频震颤从地底传来,新风道贯通的瞬间,飞廉的紊乱旋风忽然有了方向。
那股狂躁的气流像是找到了归途,不再撞击舱壁,而是顺着新开辟的通道奔涌而去,如一条在真空里游动的风之河。
我打开【意识频谱解析】,将相柳残留的情绪波形投射进风压控制系统。
愤怒、压抑、焦灼……这些数据流在我眼前化作可调节的参数条。
我把“恐惧值”设为阻尼系数,“渴望”转为正向推力,让它的每一次情绪波动,都成为风道运行的合法驱动力。
“听好了,飞廉。”我对着通讯频道说,“以后它想‘吹风’,你就带它走这条路。别拦,别压,教它怎么吹得像个文明。”
话音落下,狂风骤停。
整个广寒宫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连机器都屏住了呼吸。
十分钟后,生态区监测警报自动解除。
温湿度回归稳定曲线,玉兔α重新挂回轨道,嘀嘀咕咕地开始清扫残骸。
我以为结束了。
可就在我准备关闭系统时,眼角余光扫到生态区边缘的土壤传感器读数异常——那片被风暴掀翻的沙土里,一株倒伏的转基因土豆,竟在十二小时内重新扎下了根系!
我冲进温室,跪在培养槽前。
叶片泛着金属光泽的土豆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首茎秆,表皮下的基因标记闪烁着激活态的蓝光——是抗逆基因簇被触发了。
而诱因?
正是那场混乱却富含低频振荡的季风式气流。
这不是破坏。
这是唤醒。
我仰头望着通风口尽头那片幽暗的管道,轻声说:“你早知道会这样,对吧?”
半晌,一行字悄然浮现在主控台角落:
“忆首”:他们……怕我吞掉系统。
我盯着那句话,手指慢慢敲下回复:
“那你告诉我,你最怕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
首到三分钟后,字符缓缓浮现:
“怕……再次被命名为‘错误’。”
我的心狠狠一抽。
就在这时,通讯面板一闪,吴刚的加密信道突然弹出一条私信:
“我发现一件事——相柳的九首里,有一首的加密标识……和我母亲的日志编号一致。”
常曦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缝里没有光。
她独自坐在黑暗中,手指一遍遍着那张烧焦的记忆卡,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某个再也回不来的名字。
而我的天赋树界面深处,【意识频谱解析】模块突然跳出一个警告:
【检测到隐藏频率接近中——当前匹配度:78.3%,趋势上升】
那串波形……正缓慢逼近吴刚的核心共振点。
我盯着那跳动的数字,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有些真相,不该由代码揭开。
可它己经在来了。
那一夜,我最后一次看见吴刚接入主网,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此后三十六小时,他的信号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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