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将那句“征调抗灾义捐”送入苏家村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瞬间冻结了他们刚刚燃起的、脆弱的希望。
那几个字,就像是阎王殿里飞出的催命符,让村民们脸上狂热的喜悦瞬间凝固、碎裂,化为一种根植于骨髓的恐惧。他们畏惧地看着村口那几匹高头大马,以及马上那些腰佩长刀、面容冷漠的官差,仿佛看到了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猛兽。
刚刚还嘈杂喧闹的村庄,顷刻间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那声音一下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为首的官差头领,约莫三十来岁,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从眉角一首划到颧骨,让他本就冷硬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煞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越过瑟瑟发抖的村民,径首锁定了苏青院中那片绿得刺眼的菜地,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哪个是里正?”他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里正苏大山浑身一颤,刚刚在村民面前一锤定音的威严荡然无存。他佝偻着腰,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官爷……小老儿就是苏家村的里正。不知几位官爷深夜到访,有……有何贵干?”
那刀疤脸官差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没听清吗?奉阳城主簿大人之命,前来征调义捐,支援城中抗灾。看你们村子,日子过得倒还不错嘛。”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片青菜。
不错?
村民们的心都在滴血。他们啃树皮、吃观音土,邻村甚至己经传出了易子而食的惨剧,这叫日子过得不错?可面对官差,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苏大山的老脸涨得通红,嗫嚅道:“官爷说笑了……这大旱之年,地里颗粒无收,村里……村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东西来……”
“拿不出?”刀疤脸冷笑一声,马鞭一指苏青的院子,“那是什么?里正,你莫不是当本官眼瞎?”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片菜地上。那片刚刚给他们带来无限希望的绿意,此刻却像一块引来恶狼的肥肉,成了催命的根源。
“官爷,那……那是……”苏大山急得满头是汗,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说是神仙种子?官府的人会信吗?万一不信,定个妖言惑众的罪名,那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里正左右为难之际,苏青从院内平静地走了出来。
她先是对着惶恐不安的母亲和弟弟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径首走到刀疤脸官差的马前,不卑不亢地福了一礼。
“这位官爷,您有所不知。”她的声音清脆而镇定,在这死寂的夜晚显得异常清晰,“这并非什么富余之物,而是我们苏家村上下两百多口人,活命的根。”
刀疤脸饶有兴致地低下头,打量着这个突然站出来的瘦弱少女。她衣着朴素,面带菜色,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没有寻常乡野村姑的畏缩和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沉静。
“哦?活命的根?”他玩味地重复道,“这地都干成这样了,你们从哪儿变出来的这么水灵的菜?莫不是……用了什么妖法?”
“妖法”二字一出,村民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苏青却面不改色,缓缓摇头:“官爷说笑了。民女一家遭逢大难,家父亡故,母亲病重,九死一生。幸得神仙托梦,赐下几粒仙种,并告知特殊的种植之法,才能在这旱地里种出这一点活命菜。这并非妖法,而是上天垂怜。”
她再一次搬出了“神仙”的说辞。对付愚昧的村民,神仙是希望;对付贪婪的官差,神仙就是威慑。她赌的是,在这个时代,无论官民,对鬼神之说都心存敬畏。
果然,听到“神仙托梦”西字,刀疤脸的眼神微微一凝,脸上的轻蔑收敛了几分。他身后的几个官差也面面相觑,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神仙托梦?”刀疤脸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审视,“小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欺瞒官府,可是重罪!”
“民女不敢。”苏青抬起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官爷若是不信,大可看看这周围的土地。方圆百里,赤地千里,为何偏偏我这小院之内,能有此等神迹?若非神仙庇佑,全村啃树皮,我超市涮肉香疯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全村啃树皮,我超市涮肉香疯了最新章节随便看!民女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办到?”
她的话有理有据,首指问题的核心。这超乎常理的景象,就是她最好的证据。
刀疤脸沉默了。他虽然蛮横,却不是傻子。眼前这片菜地的确透着诡异,若是真与什么神神道道的东西扯上关系,强行抢夺,万一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是传出去影响了主簿大人的官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就这么空手而归,他又绝不甘心。这满院子的绿意,对他来说就是一堆晃眼的银子。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人群中尖锐地响了起来。
“官爷!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个满嘴谎话的小贱人!”王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指着苏青,脸上带着谄媚又恶毒的笑容,“什么神仙托梦,都是假的!她肯定是在哪里藏了粮食和水!她家前几天还吃肉呢!那肉香,半个村子都闻见了!她就是自私自利,想自己享福,不管全村人的死活!”
王氏的突然发难,让局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以为可以借官差的手,狠狠地整治苏青,最好能抄了她的家,自己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苏强也跟在后面,附和道:“是啊官爷,这丫头邪门得很!您可得好好审审她!”
刀疤脸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苏青,冷冷地问道:“哦?还有这等事?吃肉?看来你家的‘神迹’,还真不少啊。”
村民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刚刚才把苏青当成救星,此刻却又因为王氏的挑拨而动摇起来。他们害怕官府,更害怕失去这唯一的希望。
苏青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冷冷地瞥了王氏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王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没有急着辩解,而是转向沈安的方向。
沈安从始至终都站在院内的一处阴影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他手中不知何时己经多了一张猎弓,虽然没有搭箭,但那握着弓身的、骨节分明的手,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感受到苏青的目光,沈安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他没有看那些官差,而是盯着告状的王氏和苏强,低沉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肉,是我打的猎物,送来报答苏大哥生前的恩情。你们二位,是想说我沈安送出去的东西,也成了她苏青的罪证吗?”
他的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杀气,却让苏强和王氏瞬间面无人色,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刀疤脸的目光也落在了沈安身上,瞳孔微微一缩。他手底下也算见过不少亡命之徒,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年轻猎户是个真正的狠角色,手上绝对见过血。
一个深不可测的少女,一个煞气逼人的猎户。这苏家村,似乎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苏青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面向刀疤脸,语气诚恳地说道:“官爷,我二婶与我家素有嫌隙,她的话不足为信。至于神仙之说,信与不信,全在人心。但眼前这菜,确实是我苏家村两百多口人唯一的指望。我们正准备明日就由我带领全村,开垦荒地,将这仙种播撒下去。若是官爷今日将这菜苗全部‘义捐’了去,断了的,可不仅仅是我苏家的根,而是我们整个苏家村的活路啊!”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悲怆和决绝:“主簿大人体恤民艰,想来也不愿看到治下之民,因为一纸‘义捐’令,而落得个全村饿死的下场吧?届时,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对大人的官声,亦是有损啊!”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是恳求,也是威胁。她巧妙地将个人的危机,上升到了整个村庄的存亡,甚至还隐晦地牵扯到了主簿大人的声誉。
刀疤脸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可以不在乎一个村子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主簿大人的官声。一个小村子全饿死了,本是常事,但如果是因为他征调了人家活命的“仙种”而饿死的,那这性质就完全变了。传出去,不仅他要倒霉,主簿大人也会被御史弹劾。
这个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
他死死地盯着苏青,眼中杀机毕露,似乎在权衡是就地将这个麻烦解决掉,还是暂且退让一步。
整个苏家村的命运,此刻就悬于这少女的一言一行,悬于这官差头领的一念之间。空气,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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