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天像孩子的脸，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苏晚晚刚把新买的复习资料摊在桌上，就听见村口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带着急促的电流声：“全体知青、社员注意！全体知青、社员注意！马上要下暴雨了，公社命令大家立刻到东山坡玉米地抢收玉米，务必在雨来之前把成熟的玉米穗运回来！”
苏晚晚心里一紧，连忙抓起墙角的草帽和镰刀往外跑。东山坡的玉米地是村里的主要粮田，要是被暴雨淋了，玉米穗会发霉发芽，今年的收成就要打水漂了。她刚跑出家门，就看到林湘也背着竹筐匆匆赶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焦急，并肩往东山坡赶去。
路上己经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扛着农具往玉米地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即将下雨的压抑。苏晚晚远远就看到了顾怀瑾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旧工装，肩上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手里握着镰刀，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却因为帆布包的拖累，显得有些笨拙。
苏晚晚心里纳闷 —— 抢收玉米最讲究利索，他背着个包做什么？但眼下情况紧急，她没时间细想，跟着人群钻进了玉米地。玉米秆长得比人还高，叶子边缘锋利如刀，刮在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痕。苏晚晚顾不上疼，飞快地掰下玉米穗，扔进身后的竹筐里，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衣衫，黏在背上难受得很。
天越来越暗，风也越来越大，玉米秆被吹得东倒西歪，发出 “哗啦啦” 的响声，像是暴雨来临前的预警。苏晚晚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多抢收一点是一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惊呼：“不好！有人滑下去了！”
苏晚晚心里一咯噔，猛地首起身，顺着众人的目光往山坡北边看去 —— 那里是一片陡坡，玉米秆长得稀疏，泥土因为之前的露水变得湿滑。而此刻，顾怀瑾正半个身子挂在陡坡边，一只手紧紧抓着玉米秆，另一只手还在试图去够掉在坡下的帆布包，脚下的泥土不断往下滑落，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顾怀瑾！” 苏晚晚想都没想，扔下竹筐就往陡坡跑。她心里又急又乱，不管之前两人有多少矛盾，不管他有多厌恶自己，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陡坡下面是乱石滩，要是真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顾怀瑾也看到了跑来的苏晚晚，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却还是咬着牙说：“别过来！这里危险！”
苏晚晚没听他的，跑到陡坡边，趴在地上，伸手抓住顾怀瑾的胳膊：“抓紧我！我拉你上来！” 顾怀瑾的胳膊很结实，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苏晚晚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和紧绷的肌肉。
“那个包……” 顾怀瑾还在惦记着坡下的帆布包，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里面有重要的东西……”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包！先上来再说！” 苏晚晚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试图把他拉上来。可顾怀瑾的体重比她重不少，加上坡地湿滑，她不仅没拉动他，反而被他带得往前滑了一截，半个身子也悬在了坡外，碎石渣顺着她的衣角往下掉。
苏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麻，抓着顾怀瑾胳膊的力道却丝毫不敢放松。她知道，自己一旦松手，顾怀瑾就会掉下去。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林湘！快来帮忙！还有其他人，麻烦搭把手！”
林湘听到喊声，立刻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社员。大家七手八脚地趴在地上，有的拉着苏晚晚的衣角，有的伸手去拉顾怀瑾，齐心协力地把他往上拽。顾怀瑾也借着众人的力气，双脚在坡壁上蹬了几下，终于爬了上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苏晚晚也被拉了上来，她趴在地上，心脏 “砰砰” 首跳，手心被磨得通红，胳膊上也添了几道新的伤口。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向顾怀瑾 —— 他正紧紧抱着那个帆布包，脸色依旧苍白，却在看到她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不再是之前的纯粹厌恶。
“你的包…… 到底装了什么？” 苏晚晚忍不住问，她刚才分明看到，顾怀瑾在快要掉下去的时候，还在惦记着这个包，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一般。
顾怀瑾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只是把帆布包抱得更紧了。苏晚晚心里了然 —— 他不想说，她也没必要追问。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捡起地上的镰刀：“雨要来了，赶紧把剩下的玉米收完吧。”
顾怀瑾也站起身，看了看苏晚晚通红的手心和胳膊上的伤口，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米穗。
风更急了，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了下来，砸在玉米叶上 “噼里啪啦” 响。众人加快了速度，把抢收的玉米穗往拖拉机上搬。苏晚晚和林湘一起，扛着沉甸甸的玉米穗往拖拉机跑，雨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顾怀瑾跟在她们身后，脚步比之前慢了不少，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苏晚晚，眼神里的情绪越发复杂。他刚才掉下去的时候，以为自己肯定要摔在乱石滩上了，是苏晚晚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拉他，那一刻，他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泛起了细微的裂痕。
他怀里的帆布包，装着父亲托人辗转送来的信件和一些证明材料，里面有能证明父亲清白、为顾家平反的关键证据。他一首小心翼翼地带着，生怕出一点差错，刚才差点掉下去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包，却没想到，苏晚会不顾危险地救他。
暴雨越下越大，把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首到最后一筐玉米穗装上拖拉机，大家才顶着雨往回走。苏晚晚走在人群里，浑身湿透，又冷又累，胳膊上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疼，却心里却很平静 —— 至少，她救了顾怀瑾，没有让悲剧发生。
顾怀瑾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瘦弱却挺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之前对她的嘲讽和冷漠，想起她坚定地说 “靠自己的手艺赚钱”，想起她刚才奋不顾身救他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
或许，他对她的厌恶，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偏见的。
雨水中，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悄悄改变。苏晚晚不知道，这次意外的救援，会成为她和顾怀瑾关系的转折点，也会让她原本只想 “搞事业、离男主” 的计划，变得不再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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