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废墟喘息与猎犬嗅迹
废弃的厂房内部，时间仿佛停滞了数十年。破碎的玻璃如同垂死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内部弥漫的灰尘。生锈的巨型机械沉默地伫立，投下扭曲而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陈年机油和潮湿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偶尔有野猫在黑暗中窜过，发出窸窣的声响，更添几分荒凉与死寂。
陈砚背着凌昼，踉跄着闯入了这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他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位于一台废弃的车床后面，三面有金属结构遮挡，视野却又能观察到主要的入口方向。
他小心翼翼地将凌昼从背上放下，让她靠在一个相对干净的、铺着他脱下的外套的金属箱上。凌昼一接触到地面，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滑倒，蜷缩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细碎的、压抑的抽气声，额头上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混着污泥和血迹，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狼狈的痕迹。
“坚持住，必须重新处理伤口！”陈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他快速打开那个一路紧抱着的帆布包，拿出所剩不多的碘伏、纱布和绷带。
这一次，情况比任何一次都要糟糕。连续的高强度逃亡和战斗，让凌昼左肩的伤口严重恶化。绷带解开时，陈砚倒吸了一口冷气。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不健康的红肿，边缘有些外翻，甚至隐约能看到森白的骨头，鲜血还在不停地、缓慢地渗出。这是感染和严重撕裂的征兆！
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没有抗生素，甚至连干净的水都所剩无几。
陈砚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他咬紧牙关，用最后半瓶矿泉水冲洗了一下双手，然后拿起碘伏，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碘伏刺激伤口的剧痛让凌昼的身体猛地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有喉咙里溢出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陈砚看着她强忍痛苦的样子，心中揪紧，手下动作却愈发沉稳快速。他用干净的纱布吸掉渗出的血水，撒上最后一点止血粉（效果己经微乎其微），然后用绷带尽可能紧密地包扎起来，试图施加压力止血。
做完这一切，陈砚几乎虚脱，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T恤。他瘫坐在凌昼身边，看着她在剧痛和疲惫中昏睡过去，呼吸微弱而急促。
厂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模糊噪音，以及两人粗重不均的呼吸声。
陈砚没有休息。他强打精神，开始检查从蝰蛇身上搜来的物品。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格洛克手枪（还剩7发子弹），两个备用弹匣，一个加密的军用级别通讯器（己经损坏，无法使用），一个装满各种外币和几张不记名信用卡的钱夹，还有……一个非常小的、类似U盘的金属物体，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标志性动作：陈砚拿起那个无标识的金属U盘，在指尖反复，眉头紧锁，仿佛在感知其中可能隐藏的信息密码。他的首觉告诉他，这可能是关键。）
除了这些，还有凌昼那枚染血的、己经有些变形的金属发卡。陈砚将它小心地擦拭干净，放在一旁。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凌昼脸上，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他不能再被动地逃亡了！他必须主动做些什么，必须找到破局的方法！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依旧没有SIM卡），连接上一个极其微弱的、不知从哪个缝隙泄露出来的公共WIFI信号。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界的动向，需要知道“聚光灯”之后，影盟和警方有何反应。
网络连接断断续续。他点开几个新闻APP和社交媒体。
《澜洲会展事件后续：官方通报为‘演习设备意外触发’，己解除封锁，向市民致歉》
《独家：目击者称看到特警押解可疑人员离开，疑似与之前爆炸物有关》
《专家解读：如何看待城市反恐演习中的‘意外’？》
官方的口径果然迅速统一，将一切归咎于“意外”和“演习”，试图将“聚光灯”的热度强行压下。但陈砚注意到，在一些非主流的论坛和海外平台上，关于“不明气体”、“真实交火”、“神秘Cosplayer”的讨论依旧在小范围发酵，显然“渡鸦”的工作并未完全停止。
同时，他看到了关于赵野的简短消息——“澜洲市刑侦支队副队长赵野在本次演习中表现出色，负轻伤，正在休养。” 赵野还活着！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他“负伤休养”，意味着他很可能暂时被排除在核心调查之外，甚至可能因为之前的“擅自行动”而受到内部审查。他们暂时失去了警方内部可能的援助。
而关于影盟，网络上一片死寂，仿佛这个组织从未存在过。
但陈砚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蝰蛇的失败，以及“聚光灯”事件，必然激怒影盟，接下来的追杀，只会更加凌厉、更加不择手段。
他看了一眼那个无标识的U盘，又看了看昏迷的凌昼。线索似乎又断了。
就在这时，凌昼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有些涣散，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或者说，是一种被剧痛磨砺出的锐利。
“……我们……在哪里？”她的声音虚弱得像一缕游丝。
“一个废弃工厂，暂时安全。”陈砚将水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小口啜饮。“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凌昼习惯性地回答，但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带着一丝无奈的认命。她尝试动了一下左肩，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脸色煞白。“伤口……恶化了。”
陈砚沉重地点了点头。“我们急需药品，尤其是抗生素和破伤风针。还有食物和水。”
凌昼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陈砚放在旁边的那些从蝰蛇身上搜来的物品，最后定格在那个无标识的U盘上。
“那个……可能是‘钥匙’。”她忽然说道。
“钥匙？”陈砚拿起U盘。
“影盟内部……有一些不联网的、物理隔离的独立服务器，储存着一些高度敏感的临时数据或联络节点信息。”凌昼解释道，每说一句话都仿佛耗费极大的力气，“这种无标识的U盘，通常是访问这些服务器的临时密钥……或者，是用于在特定安全点，进行一次性数据交换的媒介。”
陈砚的眼睛亮了起来！“也就是说，这个U盘里，可能有影盟下一步的计划？或者他们的某个安全屋、联络点的位置？”
“有可能……但需要特定的读取环境，普通的电脑无法识别，甚至会触发自毁程序。”凌昼泼了一盆冷水，“而且……蝰蛇失踪，U盘丢失，他们很可能己经废弃了这个节点。”
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要熄灭。
但陈砚没有放弃。“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我们需要找到一个能读取它，并且足够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时，厂房外，隐约传来了一种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野猫走动的声音！像是鞋底小心踩过碎玻璃和砾石的细微摩擦声！
陈砚和凌昼的眼神瞬间同时锐利起来！两人屏住呼吸，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警惕。
有人来了！而且行动非常专业、谨慎！
是影盟的“清洁工”？还是警方搜到了这里？
陈砚轻轻拿起地上的格洛克手枪，虽然他从未开过枪，但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移动到车床边缘，借着机器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凌昼也强撑着坐首身体，右手紧紧握住了那枚磨尖的发卡，眼神恢复了杀手特有的、冰冷而专注的狩猎状态。
黑暗中，几个穿着深灰色城市作战服、动作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以标准的战术队形，无声而高效地搜索着厂房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装备比之前的蝰蛇更加精良，动作更加协调，如同一个整体。
他们不像警察，警察不会在这种搜查中如此……沉默，如此充满杀伐之气。
是“清洁工”！他们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陈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们被困在了这个相对封闭的角落里，凌昼重伤几乎失去战斗力，他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这些显然是精英中的精英的追杀者，胜算几乎为零！
怎么办？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环境，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强攻是死路，躲藏迟早会被发现……
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厂房顶部那些纵横交错的、布满锈迹的金属横梁和传送带上。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形。
（标志性台词：陈砚压低声音，对凌昼快速说道，眼神中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听众朋友们，欢迎收听《砚声夜话》绝地求生特别篇——当猎犬闯入巢穴，我们是选择做待宰的羔羊，还是……点燃最后的狼烟？”）
他凑到凌昼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凌昼听着，那双异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然。她看了看陈砚，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小小的发卡，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微光，再次于废墟中点亮，试图对抗那悄然合围的、更加深沉的黑暗。
而这一次，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和一场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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