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白墙内外与沉默博弈
澜洲市第一医院，顶层特殊监护隔离区。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冰冷而洁净，与废弃厂房的铁锈和血腥形成两个极端的世界。凌昼躺在全透明的负压隔离病房内，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输血管、生理盐水、心电监护仪、氧气面罩……她像一个被精密仪器束缚的破碎人偶，脸色依旧苍白，但得益于及时的输血和紧急手术，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体征终于被强行稳定了下来，只是依旧深度昏迷，未曾脱离危险期。
病房外，两名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二十西小时值守。而在观察室内，赵野手臂吊着绷带（之前在管道阻击战中受的流弹擦伤），脸色凝重地看着玻璃墙后的凌昼。他的身边，站着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李建国，以及两名来自上级部门、表情刻板的陌生面孔。
“赵野，你这次太鲁莽了！”李建国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责备和后怕，“擅自行动，卷入这种级别的交火！你知道这背后牵扯多大吗？”
“李局，当时情况紧急，‘林晓’生命垂危，而且有不明武装分子追杀……”赵野试图解释。
“不明武装分子？”旁边一名上级部门的人冷冷开口，他叫孙平，目光锐利如鹰，“现场遗留的尸体，装备精良，身份无法追溯，手法专业。那个‘林晓’，真实身份是什么？她身上的枪伤，还有你们在管道里的经历，赵队长，你需要提交一份非常详细的、没有任何隐瞒的报告。”
赵野心中一凛。他知道，真正的审查才刚刚开始。他不能透露“昼刃”和影盟，那会立刻将凌昼推向万劫不复，也会让陈砚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他必须谨慎地编织那个“被追杀无辜者”的故事，并使之与现场部分证据吻合。
“我明白，孙处。我会提交完整报告。”赵野沉声应道，目光再次投向病房内的凌昼，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个女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也背负着太多的血腥。救她，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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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审讯室。
西面白墙，一张桌子，一盏刺目的台灯。陈砚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虽然洗去了污泥，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但精神上的疲惫和压力却无法消除。他面对的是两名经验丰富的审讯专家。
“陈砚，放松点，我们只是例行询问。”年长一些的王警官语气平和，“请你详细描述一下，从你收留那位‘林晓’小姐开始，到废弃厂房内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会展中心？那些追杀你们的人是谁？你手中的枪从哪里来的？”
陈砚的指尖在桌下微微蜷缩。他知道，他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他不能暴露凌昼的杀手身份，不能提及影盟，但又要解释清楚枪战、他的反抗以及……他为何能活下来。
（标志性动作：陈砚的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交替敲击着桌面，节奏稳定，仿佛在为自己梳理逻辑，校准即将出口的每一个字。）
他开始了叙述，一个基于部分事实、精心修饰过的故事。他强调了雨夜救人的偶然性，突出了“林晓”作为被神秘势力追杀的“遗产继承人”的受害者形象（沿用凌昼之前的设定），模糊处理了公寓内清道夫的死亡细节（推给“林晓”的自卫和陈砚的混乱记忆），并将会展中心的逃亡和厂房内的反击，描述为在极度恐惧和求生本能下的被迫反抗。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陈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迷茫，“那把枪……是我从那个在厂房里袭击我们的人身上捡来的，我当时只想保护‘林晓’，保护自己……我从来没开过枪……”他适当表现出一个普通人在经历超常规事件后的创伤反应。
“你一个播客主播，面对专业杀手，能活下来，并且还能反击，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年轻的李警官语气带着质疑。
“是运气……还有……那个厂房的环境。”陈砚抬起头，眼神坦诚中带着一丝未被磨灭的惊悸，“那些生锈的机器，掉下来的传送带……还有，‘林晓’她很聪明，在关键时刻用东西砸了上面……我们只是拼命想活下去。”他将大部分功劳推给环境和凌昼的急智，弱化自己的主动作用。
审讯持续了数个小时，问题反复、迂回。陈砚始终保持着一致的叙述，情绪控制得当，没有出现重大漏洞。他的主播经历锻炼出的语言能力和心理素质，在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最终，王警官合上了记录本。“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陈先生，感谢你的配合。但在事情完全调查清楚之前，你需要暂时留在局里。另外，关于‘林晓’的真实身份以及追杀者的背景，如果你有任何隐瞒……”
“我明白。”陈砚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他知道这关暂时过了，但警方的怀疑不会轻易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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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砚接受审讯的同时，对废弃厂房的现场勘查也在紧张进行中。
技术科的警员们仔细收集着弹壳、血迹、指纹和各种物证。那枚夺走一名“清洁工”性命的金属发卡，被作为重要证物小心收起。断裂的传送带、燃烧的铁桶都被拍照、测量。
而那个被陈砚和凌昼遗忘、掉落在碎玻璃旁的无标识金属U盘，在勘查初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它太小，太不起眼，混在大量的工业垃圾和战斗残骸中，一名年轻的警员在初步清理时，甚至顺手将它扫到了一边的证物袋里，与其他一些看似无关的金属小零件放在了一起，标记为“待进一步分析”。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逃过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在厂房外围警戒线之外，一辆看似普通的市政维修车内，那个曾经捡起凌昼染血发卡的、戴黑色手套的人（代号“冥鸦”），正通过高倍望远镜和隐藏在厂房制高点的微型摄像头，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他看到警方抬出的尸体，看到被收集的证物，也看到了那枚被随意收走的U盘。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蝰蛇的任务失败了，但并非全无价值。至少，确认了“昼刃”和那个男人的难缠程度，也测试出了警方目前的关注点和能力边界。
他拿起一个加密通讯器，声音低沉而毫无感情：
“清洁工A组任务失败，目标B（凌昼）重伤入院，生命垂危；目标A（陈砚）被警方控制。关键物品‘钥匙’（U盘）己被警方作为普通证物收取，尚未引起重视。”
通讯器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经过复杂变声处理的声音，正是之前与蝰蛇联络的上级：
“‘钥匙’不能落在警方手里，但暂时也不必急于取回，以免暴露更多。密切关注医院和警局动向。‘昼刃’若死亡，确认并获取其生物样本；若存活……评估其价值，以及那个男人（陈砚）的潜在威胁等级。‘聚光灯’事件的余波需要平息，计划需要调整。”
“明白。”冥鸦回应，“是否需要启动对目标A（陈砚）的背景深度挖掘？”
“可以。但要绝对隐蔽。我怀疑，他和‘昼刃’的相遇，并非完全的偶然。”变声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通讯结束。冥鸦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医院和市局的方向，如同黑暗中蛰伏的蜘蛛，开始重新编织他的信息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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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被暂时安置在警局的一间休息室内，有专人看守。他无法得知凌昼的具体情况，内心的焦虑如同野草般滋长。
深夜，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赵野走了进来，挥挥手让看守的警员暂时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野走到陈砚面前，目光复杂地审视着他，没有了白天的官方口吻，声音压得很低：“陈砚，这里没有监控，你跟我说实话。那个‘林晓’，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惹上了什么？”
陈砚看着老同学眼中那份不容欺骗的锐利和深藏的担忧，他知道，有些话，无法再完全隐瞒。
（标志性台词：陈砚抬起头，迎着赵野的目光，声音沙哑却清晰：“野哥，有些影子，一旦被光照到，就会疯狂反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全部，但我可以保证，我和她……只是想从这片影子里，逃出一条活路。”）
赵野死死盯着他，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她的伤很重，还没脱离危险。局里和上面的人盯得很紧，那个孙处，来头不简单。你最好祈祷她能醒过来，并且你们的故事，能一首编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几乎微不可闻：“还有……厂房现场找到的一些东西，似乎……并不完全符合你们的说法。你好自为之。”
说完，赵野深深看了陈砚一眼，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陈砚独自坐在房间里，赵野最后那句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现场找到了什么？是那个U盘吗？还是其他他们忽略的细节？
白墙之内，是规则与审讯的博弈；白墙之外，是未知势力的窥探与重伤同伴的生死未卜。
而那枚看似不起眼的“钥匙”，正静静地躺在证物室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某个契机，再次搅动整个局面。
光与影的界限，在权力的介入下，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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